叶淼捂着欲裂的额角,正想出去跟王文斌对峙,外面又传来周倩的声音。
“桐桐,别这么说你妈妈。文斌哥,我这次来是有事求淼淼姐帮忙的,她没在家吗?”
话音落,屋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桐桐皱着一张脸,不耐烦地过来拉她。
“你怎么这么懒,一回家就躺着!快起来给周阿姨帮忙!”
叶淼本来就头疼,被儿子这么一摇晃更难受了,脸色发白,根本站不起来。
她这副恹恹的样子却被父子俩误会是在耍脾气。
王文斌皱眉指责:“叶淼,你能不能大度点?亏得倩倩还让我特意打包饭菜带回来给你吃!”
桐桐双手叉腰,看她这个亲生母亲好像在看仇人。
“我不许你摆脸色给周阿姨看!”
叶淼看着身前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的丈夫跟儿子,为了别的女人同仇敌忾。
见父子俩都向着自己,周倩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当年叶淼跟着教授爸妈下放,一副城里人打扮,布拉吉,羊皮鞋,一张白净的脸蛋引得全村小伙子争相献殷勤。
周倩在她跟前自惭形秽,如今不过五年,两人的位置便调转了。
经过柴米油盐的磋磨,叶淼肤色泛黄,还保留着当年两条麻花辫的老土发型,布拉吉早就洗得发白,整个人都灰扑扑的。
反观周倩,烫了时髦的卷发,晓庆衫半身裙,妥妥一个文化精英。
她目光轻蔑地睨着叶淼。
“淼淼姐,我听说你正在翻译莎士比亚,应该写完了吧?我想借来评职称用。”
借?
上次她说借去看看,直接署了自己的名字,拿去评讲师职称!
这次又想故技重施,霸占她三年的劳动成果?
叶淼胸口剧烈起伏,烈火般的恼怒冲得她太阳穴直突突。
“周倩,你还要不要脸?!”
她性子向来温吞,任人捏扁搓圆,乍然一句重话说得周倩红了眼眶。
“淼淼姐,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干嘛骂我?”
见心尖尖上的人委屈,王文斌立刻沉了脸指责:“叶淼,你怎么这么虚荣?不就是个署名,你让给倩倩又能怎么样?”
让让让,这些年她已经让得够多,不想再让了!
叶淼深吸一口气,目光冷冷看着一起生活了五年的丈夫。
“你不虚荣,你大度,为什么不把正在落实的团长位置让出去?”
王文斌没想到叶淼会反驳他,梗了一瞬,不耐烦道:“那怎么能一样!你是家庭主妇,要这些虚名没用。不像倩倩,她是大学老师……”
不等他把话说完,叶淼冷声打断。
“我为什么会成为家庭主妇?为什么会放弃读大学的机会,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王文斌后知后觉,他们刚刚的对话她都听见了,脸上闪过一丝心虚,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现在翻旧账还有什么意思?”
“别忘了,当年是我救了你,帮你操办爸妈的后事,不嫌弃你是黑五类,给你一个家!”
呵,不许她翻旧账,他却可以。
好一个双标!
她父母是京大外文专业教授,她五岁就能熟练的用英文跟家人对话。
要不是下放到北城,以王文斌的身份,这辈子连见她面的机会都没有!
当年的救命之恩,她早就用爸妈留下的一百块钱票还了。是王文斌穷追不舍,非要用婚姻困住她,给周倩让名额!
五年了,她头一次看清自己到底嫁了个什么人。
五年错付,好在也只有五年,她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叶淼秀丽的脸上褪去往日温婉,正色严肃,一字一顿。
“既然你这么嫌弃我,我们离婚吧,我给周倩腾位置。”
话音落,王文斌愣住了,周倩则是难掩窃喜。
桐桐直接欢呼出声:“爸爸,你快答应,我早就想换妈妈了!”
“你住口!”
王文斌厉声呵斥儿子,以掩饰心里的不安。
叶淼今天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提离婚!
这年月风气保守,哪家离婚了不亚于后世的明星出轨,那是大新闻。
女人要被指指点点,男人的事业也会受到打击。
他在部队正竞选团长的位置,叶淼怎么非在这时候闹。
突然,王文斌想起什么似的,紧绷的脸缓缓放松。
叶淼明知道他处在升职当口,不可能跟她离婚,提这个无非是在吃醋,闹脾气,想让他哄哄她罢了。
王文斌重新板起脸,皱眉指责叶淼:“只有这一次,下次你再提离婚,别怪我不给你台阶下。”
“我不需要台阶。”
“我再说一遍,我要跟你离婚。”
王文斌没想到向来好性子的叶淼还要跟他闹,也不高兴起来。
“够了!你爸妈都死了,亲戚也都断光了,离了我谁还肯要你?!”
“我早都跟你解释过了,我只把周倩当妹妹,你总吃那些陈年老醋做什么?”
“退学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娶了你,给你一个家还不够吗?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叶淼被他的话气笑了。
她本可以过得光鲜亮丽,却因为他们的算计困在锅台碗筷之间,当被人瞧不起的家庭主妇,到头来被亲生儿子指责是吃白饭的,这就是他所谓的好?!
“你的好我承受不起,给你的小青梅吧!”
见她不依不饶,王文斌有些抓狂,刚想放软态度说话,就见桐桐跟个小炮弹似的冲出去。
扒拉着叶淼挂在衣架上的外套,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得意一笑。
“我妈的东西都藏在抽屉里。周阿姨你别急,我给你找。”
钥匙孔转动,咔哒一声,抽屉打开,桐桐从里头翻出一个厚厚的纸袋子,献宝似的跑到周倩跟前。
“周阿姨,你看是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