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眠走了之后,席容烟就起身去趴在屏风后的春榻上出神。
见着从前的表姐,想起从前闺中种种事情,又觉得一股空落落的情绪。
宝珠从外头折了两只桃花来送上去安慰道:“主子别乱想了,那些人任她们说去,她们是嫉妒主子呢。”
席容烟看着面前折下来的桃花,拿了一支在手上,她看着出神了会儿,又撑头低声道:“春日过后,桃花就谢了。”
“海棠花也谢了。”
”然后荷花和月季会盛开,百花争艳,她们怕是嫉妒不过来。”
宝珠小声的应和,又道:“不过桃花和海棠来年还会再开,主子何必伤春悲秋呢。”
席容烟默了默,摘了一片桃花落在地毯上,轻轻的开口:“我不是伤春悲秋,我是觉得暂时不能平静罢了。”
或许争到最后万事一场空,沦为他人棋子。
皇后,齐妃,贤妃,后宫的人各怀心思,防着其实也累。
说着席容烟眼底一暗:“今日我见着表姐,想起从前,又想起从前褞玉哥哥从前为讨我欢心,用海棠花为我做的香囊。”
“今日去皇后那里问安,听了那些人话,我……”
话说到一半,席容烟又顿住。
这里不是她从前席府的闺房了,有些话再不能随意的说,又顿时沉默下来。
这时候外头又传来宫人说皇上来了的声音。
席容烟愣了愣,还没来得及从春榻上坐起来,就见皇上已经走进了屏风内。
她又忙匆匆站起来要行宫礼。
只是她才刚弯腰下去,就觉得腰上一紧,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皇上的腿上。
她些微的局促不安,对于这样的亲近,她还是不习惯。
也许是因为她从来未与男子这样亲近过,低着头手指放在膝盖上,身子僵得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皇上的呼吸就洒在她的领口上,温热的,有些让她喘不过气来。
魏祁低头看着席容烟白净的侧脸,从前她从来不曾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他怀里过。
虽说柔弱胆小的很,但发起脾气来,也是很折腾人,又咬又抓,他怕自己力气伤着她了,也没用力,虽是生气,到最后妥协的也都是他。
这会儿难得的亲近,他心底有柔软,又见着她眼底一抹晕红,沉了眼眸,揽紧她入怀,手指抚上她眼帘,心疼地问:“皇后为难你了?”
席容烟一愣下抬头,对上的是皇上关心心疼的眼睛。
上回她入宫见皇上时,皇上虽然看着有些温和,但眼里的沉意也是有些让人害怕的。
这会儿她见皇上眼中全是关心,虽不似褞玉哥哥那般温润,也无端让她心里跳了跳。
又想起皇上昨夜吻她时,轻轻唤她的名字,也温柔的很。
她错愕,为什么人人都说皇上冷酷,连表姐也这样说。
若是皇上只对她一人这样,可她明明与皇上也仅仅几面的交集。
她哑了哑,只是摇摇头。
魏祁瞧着席容烟失神的眼眸,又无声地沉了眼神,搂紧了她。
他轻拍她的后背,虽没言语,又像是在安慰。
像是熙熙暖光,让席容烟错愕又心底被烫了下。
她手上还拿着桃枝,白净细腻的手指碾着花瓣,这样温柔的皇上,她总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
魏祁低头,那饱满的唇畔就在眼前。
他又想吻她。
但还是怕吓着人。
从前席容烟怕他,常常她一看见他过去,她就会躲着。
每回吻她都要他用力的掐着她下颌张嘴。
他知道自己手上用了力气,也知道她疼,但她却总是不长记性,每回都要逼着他用力。
其实现在再想,那些回忆对于魏祁来说,亦是痛苦的回忆。
他也不止一次的羡慕那个死了的人。
他只能靠着折磨她来发泄自己对她的不满,他质问过她无数次,自己到底哪里不如那个死人,每一次都是她无声的反抗。
她不说话,比她开口更凌迟他。
魏祁陷入思绪里,握在席容烟手上的手指不由捏紧,他反应过来时,席容烟正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他。
又是这样的眼神。
他阴沉的眼神一转,视线落到旁边的鎏金莲花灯柱上,隐隐约约地照出他狰狞的眉眼。
他才错愕一下,忙伸手捂住席容烟的眼睛,弯腰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海棠花色的粉白刺绣上,闭上眼睛沙哑道:“烟儿,别怕。”
他又用手指抱紧他:“北边的战事焦灼,朕亦心烦。”
席容烟刚才是真的被皇上的眼神吓着了。
本就就是有几分狠厉发凶的样子,那双眼阴沉下来尤骇人。
听说皇上在北地时,就连北部部落的首领见着皇上的样子都会被震慑住,那双眼一眯,就像是要杀人一般闪着血光。
她是第一回见那样的眼神,吓得脸发白。
与刚进来的皇上如同是两个人。
如今她的眼睛被魏祁蒙住,又听皇上温柔的话,她脑中的思绪又乱。
她不知道北方有战事,或许真的是那样。
她仍心有余悸,心里跳得很快,却十分温顺的点头。
魏祁松了手指,又微微后退看着怀里的人,他抬起她下巴,看着她仍旧有些惊疑不定的眼眸,弯腰吻了吻她的眼睛。
他抱着她许久,知道是自己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又吓着她了。
从前她便总说他生得骇人。
她说她习惯顾褞玉那样温润的人。
魏祁的眼神重新抬眼看向灯柱里的人,变形扭曲,仿佛永远都变不成她喜欢的样子。
修长的手指一寸寸落在她发丝间,他闭上眼睛问她:“今早在皇后那里,有没有谁对你不敬?”
席容烟被皇上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又听皇上忽然又问起这个,不由哑了一下。
她依旧摇头:“没有。”
魏祁抿唇,却知道直接问席容烟大多是问不出来的。
这个性子还是没怎么变。
前世她被贤妃欺负,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
现在他先把贤妃打进冷宫,也是担心她这个性子再吃亏。
魏祁没有再多问,只是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等再过些日子,朕会再升你的位份,你再换去承乾宫去。”
“那里空闲许久,如今还在修整,你再等等。”
“那里离朕的明德殿近,往后朕与你同住,你也可以随时去明德殿找朕,再没人敢对你如何,皇后也不行。”
席容烟愕然,呆呆看着面前玄色衣襟上的龙纹,险些觉得刚才自己听到的是错觉。
那些话是皇上与她说的么。
让她住在离明德殿最近的承乾宫,她还与皇上同住。
怎么听都有些不可思议。
这时候外头响起用膳的声音,魏祁看了眼席容烟又发呆的样子,也没期盼她的回答。
至少他如今占了先机,慢慢总能让她心里有他就是。
他牵着她起身出去,旁边的宫女来布菜,魏祁也都让人退下去,亲自为席容烟夹菜。
席容烟还有一瞬的受宠若惊,看着送到唇边的一筷醋生螺,又看看皇上耐心含笑的眼睛,她终于是张开唇,咬住了筷子。
魏祁深深目光看着那漫入红唇间的银筷,笑了下,又夹了块小香笋。
这都是席容烟喜欢的菜式,她爱吃酸甜的,他为她都安排好,不叫她觉得进宫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