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去永春宫的时候,席容烟一进去,就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那些目光她扫过一眼,并不是太友善。
她不动声色的忽视那些视线,又上前规规矩矩的给皇后施礼。
宋贺兰端坐在上位,容色高雅,看着席容烟的神情捉摸不定。
她从前听说过席容烟,太后的亲侄女,总是被太后召见入宫,且在世家贵女中有极好的名声。
她也见过她,万里挑一的美人,既让人嫉妒她,又让人喜欢她。
之前两段姻缘,皆是极好的亲事,只是皆出了事。
她微微垂眼,看着躬身在自己面前的人,低调又素净。
一身杏花色烟罗裙,领口绣着蓝色云纹,袖口宽花,纤腰袅娜,发上唯有两根玉兰花的银玉簪,在乌发中分外显眼雅致。
那面容更白净如梨花,一双低垂眼眸梨云冉冉,端的安静又仪态规整,丝毫不见一丝浮躁与骄傲。
相反,那生就雅丽的烟雨眉,杏花眼,朱唇缀一颗樱桃,声音莹啭,又是柔弱之貌,最惹男人疼爱。
与她想象中的席容烟有些相似,又有许多不同。
她明白,平衡多年的后宫再平衡不了了。
昨天的事情,就是皇上给她的一个警告,谁动了席容烟,都不行。
她昨天下午去找皇上,皇上连见她一面都不肯,是皇上对她惯常的冷漠,冷的她只有抱着这一个皇后的身份,才能有些许慰藉。
皇上更冷淡的连他们的孩子都极少过问。
像是天生就是无情的人。
宋贺兰脸上浮起端庄从容的笑意,柔声细语的对席容烟开口:“席昭仪,你昨夜伺候皇上一夜辛苦,起来吧。”
又让身边嬷嬷给席容烟赐座,直接将席容烟的位置安排在了最前头。
这样的安排,让众人的目光又都紧紧落在席容烟身上。
只见那秀婉安静的身影,手上捏着莲花团扇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后背笔直,脖子上一圈玉白珠链,与耳上的玉坠交相辉映,谁看了都得看愣一下。
这白净恬淡的气质,雅致又看着教养极好,如天上不食烟火的仙女,倒衬的旁人似俗世的泥。
宋贺兰将众人的目光看在眼里,又对着席容烟低声开口:“昨日贤妃冲撞了你,还望你别计较了。”
“让这桩事过去吧。”
众人脸色又一阵惊异。
她们其实都听说了昨日的事情,说是路上贤妃撞上了席容烟,结果席容烟直接无视贤妃,仗着太后撑腰,谁都不放在眼里。
结果两人起了冲突,皇上竟然直接就站在了席容烟那边。
又凭什么?
按着规矩,也是席容烟无状在先,为什么是贤妃受罚?
只是贤妃背靠皇后,这席容烟真这么目中无人?
先无视皇上,接着又无视贤妃?
她们私下议论,都觉得这事有古怪,可今日没见着贤妃,又听皇后娘娘又这样开口,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又想到皇上昨夜居然一整夜都留在含元殿,不自觉的嫉妒,让她们看在席容烟身上的视线又多了一层探究与厌恶。
倒是装得低调与世无争,里子里就是个惯会演戏博同情的狐狸精。
席容烟自然也感受到了周遭不善的目光,皇后这话无疑又将她推往浪尖上,那话也明显是偏袒贤妃的。
她心下已了然皇后对自己的态度,便沉心站起来对皇后恭敬道:“昨日的事情是因臣妾与贤妃娘娘生了误会才发生的。”
“昨日太后叫臣妾过去说话,也叫人来皇后娘娘这里告知了,贤妃娘娘未来得及听嫔妾解释便对嫔妾动手,嫔妾其实并未计较过,也与皇上解释清楚了,此事在嫔妾心里也已作罢,也当作过去,不会计较。”
其实席容烟本就不想多事,也是想着今日来与贤妃在皇后面前将昨日的事情说清后,这事便罢了。
她虽先去见的太后,但也并不算怠慢皇后,毕竟是太后先叫的的她,皇后也没理由说她怠慢。
可她刚才看了一遭没见着贤妃,又听皇后主动提,她知道皇后与贤妃关系,这般说也是让其他人别听风是雨,总要解释。
宋贺兰看着席容烟,唇边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瞧着温婉安静,嘴上倒是能说会道。
果真不是她表面这般的性子。
昨天皇上怎么惩治的贤妃,这么小的事皇上就那样严惩,这中间没有席容烟添油加醋,她是不信的。
宋贺兰淡了眼眸,又低声道:“你倒不用本宫说什么误会了,皇上既为你撑了腰,那便是贤妃没有做对。\"
\"皇上已经惩治了贤妃,本宫与你提起这事,只是想告诉你后宫和睦相处才是最要紧的。”
说着宋贺兰脸上带着不辨情绪的淡笑:“那些个无关紧要的误会冲突,私底下来本宫这儿说清便行了,也没必要闹的大了。”
“你说是不是?”
“如今皇上正宠着你,宫里的其他人自然也是高兴的,也不会与你争个什么,你也该平心静气。”
这话如何听都有另外一层意思。
像是席容烟为了争宠,或是为了彰显宠爱要故意惹事一般。
况且席容烟也是这会儿才知贤妃被皇上处置了。
她又看其他人在皇后话落下后看她的眼神都一变,显然被皇后的话带了进去,她心底一思量,正要开口,皇后却直接打断了她:“席昭仪先坐下吧,现在本宫还要宣布一件事情。”
说着皇后笑道:“今早高公公来说,从今日起,席昭仪的位份就升为嫔位了,皇上特赐的珍字,往后便是珍嫔。”
“你们往后称呼,可别忘了。”
在场的其余人又面面相觑,脸色惊异的看向席容烟。
这才留夜了一晚上,就立马升了位份。
进宫就封昭仪,本就是极少见了,如今又封了嫔,再过几日,不是要封了妃?
听说贤妃被撤去了封号,四妃就有了空缺……
王修仪看着这一幕,又看着席容烟那雅然端正的身姿,眼里是复杂的情绪。
旁边的人推了推她,似笑非笑道:“说起来之前后宫里最受宠的就是妹妹了,妹妹入宫三年了,皇上这么宠爱也不过还是一个修仪。”
“人家才来一日,皇上才留了一夜,位分就比妹妹高了。”
“到底是同人不同命。”
“妹妹说,是不是”
王修仪脸色一顿,看了身边人一眼,又捏紧了手。
席容烟自然能听到这些窃窃私语,面上是岿然不动的安静。
她听出来了,皇后娘娘是想引着众人将她作为众矢之的。
这时候有人笑着开口:“珍嫔妹妹也当真是好命,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刚死了,这么快就又得皇上的恩宠,哪位妹妹有珍嫔的命好?”
席容烟一顿,手指一紧。
低下又传来冷笑的声音:“可不是,克死两个了,要不进宫,听说都找不着亲事。”
“瞧珍嫔妹妹也不伤心,原来是被皇上瞧上了。”
说着那声音笑着问向席容烟:“从前珍嫔妹妹常入宫来见太后,是不是也常见到皇上?”
底下就有人笑,压着声音,却也清晰传入席容烟耳中:“听说她之前进宫勤快的很,谁知道打什么主意?”
“那顾家郎君那般君子,对她那样好,没想人瞧不上呢。”
席容烟捏在扇柄上的手指发了白,看向说话的人。
身后的宫人极快的在席容烟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那说话的人是齐妃卢容月。
也是曾经跟过皇上的部下。
齐妃眼里含笑,算不得容貌多美的人,但看起来有一股平和的气质,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样。
她认认真真看着齐妃,眉间轻蹙:“我从前进宫是为陪太后娘娘解闷,不为其他的。”
“再有你们不必这般侮我品行,之前的事我不愿提,但不知全貌便胡说,我是不是也可以胡说姐姐?”
卢容月冷哼一声,正要说话,上头的皇后忽然皱眉打断开口:“本宫本意是想让你们相互和睦的,怎么说起这些来了?”
“珍嫔得皇上恩宠是好事,也能早日替皇上开枝散叶。”
“往后再不可提这些。”
说着皇后看向席容烟:“往后再有人不合宫规冒犯你的,你不必与皇上说,说与本宫就是,本宫会处置的。”
又冷漠的看了一眼众人:“贤妃已经被皇上将位分降成了昭仪,禁足在延秋宫,你们还吃不够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