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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天龙山——青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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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终于停了。

    客栈后头冒出的丝丝炊烟昭示着午时的到来,玉衡端着一盏瓷碗,急匆匆的从伙房跑出来,腾腾热气把手蒸得发红,他奋力朝二楼的客房跑去,就在将要到达极限时,一张黝黑有力的宽阔手掌接过了瓷碗

    玉衡如释重负,不停地朝掌中吹着冷风。

    来人正是他的师叔。

    黑风扭头走进一间客房,把瓷碗放在桌上,开口说道

    “玉衡,你看看外头的路怎样了,咱们在这儿耽误太久……”

    玉衡轻嗯一声,盘腿坐在地上,摘下头冠振振衣袖,面容严肃,跟先前病恹恹的样子判若云泥。

    只见他掐起奇异的手诀,嘴里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随即双手拂过脸颊,片刻的寂静后,少年猛然睁开双眼,身上的狐裘无风自舞,瞳孔剧变,眼底变成诡异的明黄,如同一只正翱翔于天地间的苍鹰。

    黑风面容严峻,迫不及待地问道

    “如何?”

    玉衡摇了摇头,叹气道

    “好大的雪,这条路走不通了。”

    “唉,再看看别的地方吧,若是拖得太晚只怕错过了要事。”

    玉衡没有回话,而是变换掌印。这次他的瞳孔恢复了正常,身上弥漫出一股柔和的清香。

    “这附近居然也有人?”黑风看了看窗外冰封的天地,疑惑地问道。

    “是个女人……”

    “女人?你小子在说什么?”

    玉衡伸长了脖子,眼珠四处转动着,似是在搜寻着什么

    “等等,不对……”

    玉衡惊慌失措地站起来,身上的狐裘失了力量,软软地落了下去,黑风忙上去扶住他,紧张地问道。

    “你看到什么了?”

    玉衡紧闭双唇,清秀的脸上竟挂满不合时宜的潮红,看得黑风大惑不解。

    “咳咳咳,通灵之术吗,没想到这世上真有如此奇异的法术,瘸子诚不欺我……”

    剑客扶着床艰难地爬起身来,喃喃自语。

    黑风见他醒来,赶忙拿起桌上的长剑,威胁道

    “小子,这把剑是哪来的?老实交代,不然……”

    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剑客伸手摸了摸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先前黑风那一拳实在是恐怖至极

    “不然就要扒了我的皮吗?”

    黑风拔出长剑,左手一捻,青色的铭文绽放出猩红的光芒

    “你既然知道,就老实招来。”

    剑客微笑道

    “马诚,我认得你。”

    黑风双眼瞪得极大,脸上的伤疤随着嘴角的开合而蠕动起来,他呆立在原地,脑海里极速检索着这张倾国倾城的脸。

    玉衡好奇地问道

    “马诚是谁呀?”

    剑客答道

    “马诚就是黑风,黑风就是马诚。”

    黑风眼里闪过一丝茫然,语气明显温顺了不少

    “我……我见过你吗?”

    “你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

    “不可能,没人知道我的真名,你到底是谁?”

    剑客仰头大笑,却无意间崩裂了手臂上的伤口,鲜血瘆人地流出。

    “张厄说你外表粗犷,心思细腻,我看不然。”

    “张厄……青剑,他是你什么人?”

    “授术为师,授理为父,他算是我师父,也算是我父亲。”

    黑风微微一愣,语气却突然凌厉起来,如同他手上的那柄长剑,锋锐不绝

    “你这小子,满嘴胡言,我师弟十年前便去世了,哪来的徒弟?”

    剑客惨然一笑,翻白的嘴唇上下碰撞

    “什么’天山八俊‘,看来你们的关系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好,你们竟不知十年前我师父根本就没死!”

    黑风如遭雷击,手中的长剑悄然滑落

    十年前两个小师弟下山历练,归来时却只剩闫度一人,闫度告诉所有人那个文武双全的小师弟死在了陈国。

    “不可能,闫度亲口说的,他说师弟在陈国突发恶疾……”

    “呵呵,他就在沙阳,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他。”

    黑风露出一副极难看的笑容

    “那你师父现在何处?阔别多年,我真他妈想他啊。”

    剑客似是嘲弄地说

    “看来你们都跟姓闫的一样虚伪,我师父生前你不来陪他,如今死于非命你倒献上殷勤了。”

    “什么意思?”

    “他死了,上个月刚死的,我亲手埋了他。”

    黑风面色忽变,身上爆出一股劲风,玉衡见状赶忙钻到了桌子底下,生怕波及无辜。

    “哼,你这阉人竟然耍我,竟拿我师弟取笑,我这就送你下去陪他!”

    “莽夫,我告诉你了,闫度就在沙阳,你若是不信,可自去问他。只可惜我大仇未报,竟死于此地!”

    黑风收起神通,冷笑道

    “玉衡,把这满嘴荒唐的娘们给我绑了。”

    玉衡双手扒在桌子上,露出半边脑袋,弱弱地说道

    “可我不会绑人啊。”

    黑风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只留下一脸无辜的玉衡和神色冰冷的剑客。

    “小弟弟,你叫玉衡吗?”

    玉衡正想溜走,却被奄奄一息的剑客突然叫住,只好扭头报以礼貌微笑

    “你不必怕我,我现在经脉皆断,连床都下不来呢。”

    “呃,是吗?你可吃了我整整一瓶回春丹呢,这药是我师父给我的,好贵的。”

    剑客脸上的笑容温柔起来,指了指桌上的热汤

    “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玉衡轻触瓷碗,觉察到有些发凉后,问道

    “有些凉了,我再去给你要一碗吧。”

    剑客摇摇头,伸出手向他索要,玉衡赶忙递过瓷碗。剑客双手颤抖不已,如今的他连端稳这几两重的瓷碗都很是吃力。

    温水滑进喉咙,剑客贪婪地享用着这盏甘露,不多时,满满一碗便已见底,剑客用手擦去嘴角残留的水渍,露出满足的笑容。

    “多谢了小弟弟,你的回春丹我会还给你的。”

    玉衡挠了挠头,旋即大方地挥挥手,说道

    “这倒不要紧,救命之时,你吃了倒也无妨,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一心求死。”

    剑客哑然失笑

    “我哪里有一心求死呢?”

    玉衡困惑不解地问道

    “你若不是一心求死,又怎会一直出言激我师叔出手?”

    “小弟弟,你比你师叔聪明多了,但我并非一心求死,其实我只想试出你师叔的全力,却不想他的力量如此恐怖。”

    玉衡一阵无语,其实他看出黑风原本并不想取这人性命,无奈他一直言语相激,这剑客长蛮好的面容,就是嘴巴毒得要命,饶是再好的脾气被说上两句也得跟他拼命。

    “那你为何要抢我们的车呢?”

    剑客理所当然地答道

    “当然是救命呀,我那匹马不肯走,只好借用一下你们的了。”

    好一个冷血无情的剑客,玉衡已看出这人心术不正,脸上闪过一丝鄙夷,一把夺过剑客手中的瓷碗,剑客并不生气,反而笑道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亏我们还担心你冻死了,你完全可以跟我们说呀,大雪天的,我们也不会拒绝一个将要冻死的人啊。”

    剑客看着面前义愤填膺的少年,有些羞愧地摸了摸鼻子,说道

    “我以为那匹马对我有意见,就把它留给了你们,没想到它居然丢下你们自己跑了回来。话说你既然懂通灵之术,为何不控制马儿回来呢?”

    少年想起了那晚的可怕经历,黑风运功替他取暖,而他则用尽全力控制了一只正在树下大眠的老虎,找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找到这个客栈。

    玉衡越想越气,竟也开始咳嗽起来,伸手想捂时,却发现掌中有了丝丝血迹,他瞪了剑客一眼,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少年走下二楼的客房,发现黑风正坐在大厅里孤独地饮酒,小二则是马不停蹄地朝外端着热腾腾的鹿肉和牛肉,玉衡坐到黑风对面,但黑风好像没看见他,只斜着眼睛盯着外头发呆。

    “师叔,你看什么呢?”

    黑风并没回答,转而抛下一个问题

    “玉衡,通灵之术不是能感知别人的情绪吗,你觉得那个小子说的是真的吗?”

    少年想了想,他常在师父梦中呓语里听到“青剑”这个名字,但几位师伯师叔却从未在他们这些晚辈面前提过这个名字,玉衡只知道他死了……

    虽然那个剑客品行不端,但在说到青剑时玉衡能感受到那股滔天的恨意,就像是一潭万丈的深渊,他只是片刻的窥探就险些遭受反噬。而在和少年单独相处时,剑客又是柔情似水,玉衡也没有感到一丝怨恨。

    少年不安地扣了扣指甲,他能感觉到黑风很伤心,但他不知道师叔想从自己嘴里听到什么,只好弱弱地说道

    “我不知道师叔,我的术法还未精通……”

    黑风瞟了他一眼,也不知取信与否,只是淡淡地说道。

    “玉衡,青剑对你师父来说很重要,我可以被蒙在鼓里,但你师父不行,你明白吗?”

    “玉衡不懂。”

    “青剑是你师父唯一爱过的人,当然,我们这些师兄弟都很爱他,不过你师父的爱和我们不同。你还太小,不明白这些,不过这件事无论真假,你都不要在你师父面前提及,权当是大梦一场,房里那个小子我会好好安置他的。”

    玉衡感受到了黑风心中那股浓烈的情感,似是哀愁,似是嫉妒,似是担忧,似是绝望。玉衡从未品尝过如此繁杂的情绪,就像是把酱、醋、盐和花酒、丹药以及枇杷果混在一起的滋味——他当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他也不会蠢到去做这种事情,但黑风的内心就是杂糅到这个地步。

    “青剑师叔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大家都说他是宗门里百年一遇的天才。”

    黑风苦笑一声

    “他当然是天才,就像是你师父的通灵,我的化灵,还有你几个师伯的刀剑功夫、把脉问诊,他无一不精……”

    玉衡满脸的惊讶,就说他这半吊子通灵之术还是多年来的勤学苦练成就的,而青剑下山之时年方十二,就和如今的玉衡一样大。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闫度说了我们就信了,没人怀疑他。”

    小二端上最后一盘春笋,又拿来了碗筷,菜便算是上齐了。

    “师叔,我们要不要给那个谁送一点儿上去呀。”

    黑风转转眼珠,随即对小二吩咐道

    “给楼上那小子分一些上去吧,再给他送两碗酒,都算在我账上。”

    小二并没有急着行动,转而走到了柜台后面开始拨打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听得黑风烦躁不已。

    “你他娘的有完没完,我说过会结给你就一定会给你,我们天龙山的人一言九鼎,还用你提醒老子吗?”

    小二赔笑道

    “客官,不是小的多事儿,实在是昨天您险些给我们店儿拆了,不算清楚些我不好跟掌柜交代呀。”

    黑风面色阴冷,转头对玉衡吩咐道

    “你去把东西拿来,咱给他个大的。”

    玉衡领命而去,小二却慌了神,他亲眼见识过黑风的实力,知道这个面相可怖的汉子身体里蕴藏着怎样的狂暴力量。

    “大爷,您别介意,小的就是随口一说,您不喜欢的话小的就不算了。”

    “你不是要钱吗?老子马上就给你。”

    玉衡再次出现时,左手多了一块儿乌黑的木板,约有一掌大小。右手多了一把精致的小刀。

    黑风接过物事,一把拍在柜台上,吓得小二双腿发抖

    “多少钱?我刻给你。”

    “客官说笑了,我们这里只收金银,不收木头……”

    黑风冷哼一声

    “哼,不识好歹,我这块儿板子乃是天山顶上的弢木,有价无市的稀世珍宝。我刻你多少,你只管交给你们掌柜的,他自晓得去哪里换钱。”

    小二这才了然,又开始颤颤巍巍地拨打算盘,良久之后报出一串数字,黑风皱了皱眉,骂道

    “什么破东西要我二百枚金羽?你当老子是冤大头吗?”

    小二苦笑道

    “客官,您的弢木价值连城,我这店里的木料也是千金难求啊,单说您打烂的那条走廊,那可是从大指山顶弄来的百年佳木,我们掌柜的还特意嘱咐我要勤加保养……”

    黑风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

    “罢了罢了。”

    说罢,只见他紧闭双眼,右手握住小刀,轻轻按在木板上,那小刀竟在木板上自行篆刻起来,刀行流畅,如小溪流经山林。

    等他再度睁眼,那块儿木板上便已刻满了刀痕,小二认不得字,但这极工整的字迹倒像极了官家张贴的官文。

    黑风又甩甩衣袖一掌拍在上头,随后递给了小二,说道

    “收好咯,这东西现在可值钱了。”

    小二有些无奈地看着这块儿板子,他也不晓得这东西能否换来钱财,但鉴于虬须汉子武功高强,今日之事只能权且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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