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碧云刚要走,又被顾北辰喊住,她心头一沉停住脚步。
顾北辰对苏望山抱拳:“礼物乃家母的嘱托,苏大人可否让我亲自送去?顺便向夫人请个安。”
“这……”
苏望山面上愈发挂不住,却又不敢忤逆这位新贵,一面在袖中安抚二夫人急的快要发疯的手,一面大度一笑,“自然,自然,我这就带你去。”
“苏大人留步,大小姐领我去便好。”
顾北辰的话很客气,语气却不容拒绝。
人走远,苏珍珍顿时面色一变,阴狠怨怼,“娘!苏碧云那个狐媚子,是不是要勾引我的男人!”
“她敢!你放心,你是老侯爷认可的儿媳,任凭谁也越不过你去!”
“她若敢碍你的婚事,我定弄死她跟她那个贱种弟弟!”
……
苏碧云强忍身上的酸痛,走得飞快。她只想和顾北辰拉开距离,可无论如何都会被他毫不费力的追上。
到偏院时,他们一个气喘吁吁、发鬓微乱,一个却气定神闲。
苏碧云美目微瞪,除了昨晚,她和顾北辰没有任何交集,母亲出身江南商贾之家,更不值得这样一位世子爷亲自拜见。
难道真是因为昨晚?他才给母亲送来药材?
这算什么?
她的卖身钱?
苏碧云越想越气,越想越耻,硬忍着泪水,站在门外拿帕子仔细地擦了一番,才展颜推门进去。
“阿娘,世子爷来了,说想给您请个安。”
屋内装潢清简,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药气。
里间便更简单了,一张拔步床、一只香炉、一套桌椅茶具,还有窗台上一枝叶片凋零的绿梅,便是房间内所有的东西。
“世子爷吗?”床上传来病弱游离的声音。
循声看去,一素服妇人倚靠在软枕上,凹陷的面上挂着温和的轻笑——和苏碧云很像。
顾北辰眉心微蹙,早听闻苏夫人锦氏,在生产四郎时难产出血,自那之后便缠绵病榻,不想竟病的如此厉害。
世家很少有外男入内院的道理,顾北辰进来时未曾考量,眼下突兀地矗着,才觉得自己莽撞,只好堪堪站在门口处,对锦氏拱手:“夫人,晚辈冒犯,只是母亲嘱托务必亲手送来药材。”
“无妨,多谢你。”锦氏淡笑,牵着女儿的手,“我已很久不见人了,世子爷得真好,若澈儿能长得如你这般高大就好了。”
澈儿就是苏碧云的四弟苏澈,便是锦氏六年前难产时生下的儿子。
顾北辰扯了扯唇角,他不善言辞,不知如何回答。
“阿娘,世子爷带来的人参是紫玉参,不如让艾嬷嬷现去熬了吧。”
锦氏一愣,微微蹙眉,低声警道:“卿卿,你太失礼了。”
苏碧云半垂着头,抬眼苦笑:“您的病就该好生调养着,卿卿着急。”
艾嬷嬷接过人参和雪莲,惶惶不安,直到苏碧云强调了两遍:“嬷嬷这就去熬了,给母亲喝下。”这才带着东西退下去。
外厅又只剩二人,苏碧云站得极远,礼数周到:“多谢侯夫人的美意,请世子爷代为转达……母亲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请世子爷移步主院罢。”
这便是在赶人了。
顾北辰头一次在女人身上受气,只他神色寡淡,看不出喜怒。
转身准备离开时,又被那道唯唯诺诺,却婉转动人的声音绊住:“世子爷!……要不,再吃一盏茶罢。”
顾北辰心下狐疑,抬眼瞧见院门外探出几个脑袋——似乎是二夫人身边的侍女。
他心下了然,这小嫡女究竟是被人欺负到什么地步,竟会害怕他走后,侍女们过来抢东西。
顾北辰掀眸,看了她一眼,精致的容颜满是隐忍。莫名便想起人们常说的那句话来——“苏碧云宛若神仙妃子,谁若能娶到,便此生无憾。”
“什么茶?”
苏碧云低着头:“……去年的铁观音。”
“我不爱这一口。”
苏碧云的头更低了。
她对人家那样的态度,怎么还有脸去留他?
手指搅在一起,她已做好了顾北辰走后,二夫人派人来抢东西的准备,却听见男人的声音如同珠玉罄竹,响在自己头顶,语气平平:
“但,你可让我尝尝别的。卿卿”
苏碧云一怔,耳根子瞬间羞红,卿卿是她的乳名,哪有外男随意唤人乳名的道理?
“世子爷请自重!”
可斥完她就后悔了,顾北辰可是在北境作战时一人绞杀数百名敌寇,又将尸首堆聚,筑成京观的活阎罗!
好在活阎罗并未发作,苏碧云只顾低着头不敢去看顾北辰时,他已大咧咧坐在了太师椅上。
“奉茶吧。”
苏碧云一阵后怕,立马去准备茶具。
她跪坐在一旁碾茶饼,只觉顾北辰的目光一直黏在身上,她不敢看,双手因昨夜攀墙脱力颤抖不止,只得咬着牙坚持。
顾北辰很有耐性,他只要静静坐着,就透出股股煞气,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苏碧云捧着茶杯,给顾北辰送过去时却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腕。
苏碧云一颤,茶水顺着她的手臂淌到顾北辰的虎口,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印。
“世子爷……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