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敬昌急忙去抚哥哥的背:“哥,你消消气!”他瞪着李长贵,“你这叫放贷吗?你这就是明抢!人家不告你谁告你?”
叶敬贤指着李长贵,厉声问道:“如果只是收债,那县令何至于针对你?老实说!除了收债,你还做了什么?”
李长贵被叶敬贤的气势吓得一哆嗦,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起来。
“我……我就是看他家那闺女……”
话没说完,就被叶敬贤打断。
“混账东西!”叶敬贤怒骂道,“我叶家是做正经生意的,不是开窑子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私下放贷时都是打着叶家的旗号吗?我默许是看你还算机灵,能为叶家做事!我是让你给我赚钱,不是让你给我惹祸!”
“强抢民女抵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也使得出来?传出去,我叶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万松号的信誉还要不要了?”
李长贵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家主息怒!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就是一时糊涂……”
叶敬贤看着跪在地上的李长贵,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但怒气也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重新坐下,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陷入了沉思。
李长贵虽然是个混账,但他刚才描述的这位徐县令的行为,确实透着古怪。
白天收钱判案,晚上便衣阻止,既贪婪又似乎公正爱民,行事不按常理出牌。
他瞥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李长贵,冷冷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张老三那笔账,你亲自登门去把借据还给人家,就此作罢!不许再去骚扰人家。另外,你手里的那些烂账,自己想办法处理干净,再敢给我惹出这种麻烦,牵连到叶家,就别怪我不客气!”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李长贵如蒙大赦,连连应声。
叶敬贤挥了挥手:“滚吧。”
李长贵狼狈地爬起来,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叶敬贤和叶敬昌兄弟二人。
叶敬昌皱着眉道:“哥,这徐县令行事令人费解,恐怕不好对付啊。”
叶敬贤点点头:“李长贵终究是我叶家的人,这件事,我们不占理,得去登门道个歉。”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正好,我也想亲自去会一会这位新县令,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
夜色已深,徐巍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县衙后宅。
白日里的喧嚣和算计,似乎都被这寂静的夜晚所稀释。
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飘来。
徐巍微微一怔,只见桌子上,竟然放着一个食盒。
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阳春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旁边还有一小碟翠绿的腌黄瓜。
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简单、干净,透着一股暖意。
徐巍以为是徐安准备的,不禁感叹,这小厮倒是很贴心,知道他应酬肯定吃不饱。
他赞许地看向一旁正在收拾衣物的徐安:“有心了,这面看着很不错。”
徐安摇了摇头,脸上也带着几分疑惑:“不是小的做的,大人。是一个小姑娘送来的,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粗布衣裳,放下食盒就跑了,只说是给徐县令您的。”
“小姑娘?”徐巍皱起了眉头。
他仔细搜索着脑海中原主的记忆,又结合自己穿越过来的经历,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和这样一个小姑娘有过交集。
他端起碗,热气带着淡淡的碱水面和猪油的香气扑面而来。
面条筋道,汤头清爽,荷包蛋煎得恰到好处,溏心微微流出,拌在面里,滋味更是浓郁。
旁边的小碟腌黄瓜,酸脆爽口,正好解腻。
这碗面,简单,却透着一股难言的用心。
徐巍将面汤喝得一滴不剩,连腌黄瓜也吃了个干净。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来自于民众的善意啊!
放下碗筷,徐巍只觉得浑身重新充满了力气。
他走到书桌前,摊纸磨墨。
关于“茧票”的初步构想。
叶家的万松号发行茧票,本质上是一种期货交易,也是一种民间借贷。
这其中操作空间极大,但也极易滋生弊端,甚至引发动荡。
他必须尽快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监管措施,既要保障蚕农的利益,也要规范市场秩序,更要……从中为自己捞取“政绩”和系统的奖励。
想到这里,徐巍深吸一口气,拿起毛笔。
写申论而已,这他在行!
写了一夜的徐巍,并未影响第二天的作息。
天刚蒙蒙亮,徐巍便起身了。
在现代养成的习惯,让他觉得身体需要活动活动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县衙后宅有个小小的院落,虽不宽敞,但也足够他施展。
他脱去外袍,只着中衣,开始在院中做起了在现代时常做的热身运动:原地小跑、开合跳、俯卧撑……
这些动作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无疑是怪异且不成体统的。
徐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几次想上前询问大人是不是身体不适,但又不敢打扰。
徐巍做完一组俯卧撑,起身撑着双膝,弯着腰正在喘气,他低下头,从两腿之间看去,三个面面相觑的倒影正奇怪地看着他。
徐巍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有些意外。
王德发快走几步迎了上来:“大人,万松堂叶家两位老爷前来拜见大人,我正好在县衙门口撞见,就将他们请进来了。”
徐巍的目光落在了王德发身后的两人身上。
左边那位年约五旬的老者,身材中等,穿着一身暗纹绸缎长衫,头戴瓜皮小帽,面容儒雅,唇边蓄着短须,正是叶家家主叶敬贤。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但那双眼睛却异常锐利,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觑。
这便是王德发口中的“笑面虎”么?
旁边稍年轻一些的,应是他的弟弟叶敬昌,面相与叶敬贤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为外放,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和好奇。
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仆从,都垂手侍立,显得规规矩矩。
叶敬贤和叶敬昌显然也对徐巍刚才那番奇怪的动作感到十分诧异,尤其是看到县令大人只着中衣,汗湿鬓角,还在那儿弯腰喘气的模样,神情都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