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婠再次睁眼已是天亮,今天是三朝回门的日子,可屋里早就不见季虞白的身影。
算了,也不指望他能记住这样的事情。
“折桃。”
“哎。”折桃打帘进来,“小姐,你醒了。”
见秦婠没有继续睡的意思,她将床幔挂起,絮叨着。
“大将军今早吩咐过了,说你今天还未痊愈,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秦婠看向自己旁边的位置,枕头上连折痕都没有,疑惑问,“昨夜将军回来了?”
她是真的没有察觉到晚上睡觉旁边还有人。
折桃道:“回来了,天还未亮就走了,让我们不要打扰小姐您休息。”
秦婠哦了声,浑身无力胸口的灼烧感散去了,她强撑起来问道。
“前几日让你备回门礼可都准备好了吗?”
这是她之前就准备好的,现在果然用上了。
折桃笑着扶着秦婠去梳妆,“一般都是姑爷准备回门礼,哪里用着我们自己准备。”
秦婠笑道:“你这丫头,今日话怎么这么多?”
折桃拿出篦子给她篦头,铜镜里,折桃笑弯了眼,“不是奴婢话多,是替小姐高兴。”
“替我高兴?”
正当秦婠疑惑时,折桃捧着一本账册过来。
“这是大将军早上交给奴婢的,说若是不够,让奴婢只管去库房取,回门礼都按小姐意思准备。”
今早季虞白将她叫过去的时候,她吓的心扑通跳个不停,以为季虞白想把她赶出去,吓的立马求饶。
谁料季虞白只是让她看回门礼单。
秦婠铺开账册,看了一下数目,酒水春茶,绫罗绸缎,瓜果点心,飞禽走兽,金银珠宝列起来共三十六抬。
她成婚时嫁妆加一起也不过二十四抬。
秦婠唇角微勾,心中估算这账册上的数额,目光停顿在春茶两个字上,久久没出声。
折桃见她半晌没说话,便问道:“小姐,可还有需要添的?”
京都回门礼大多数都是十二抬,就连王府回门也是二十四抬,三十六抬不多见。
由此可见季虞白显然是对回门这事情上心了,不然也不会往三十六抬上凑。
“不需要。”
她手指抚摸着礼册压着声说道:“今日回忠义侯府时,你悄摸出去送封信去汴州,让夏嫦他们最近都警惕些。”
折桃不解:“小姐,这是为何?”
秦婠道:“几年前,我去汴州时撞见过昨日的那个顾大人。”
昨晚本应该就让送信出去的,奈何她那个时毒气攻心睡了过去。
折桃开始给她梳妆,“几年前的事情,想必顾大人都已经忘记了,小姐又何必担忧?”
顾琴宴京都第一纨绔,风流倜傥,最会笼络女子的芳心,哪怕挂了一个左御史的职位整日留恋与烟花柳巷。
众人只当他是风流草包,就连皇上也是怒其不争,随他去了。
可秦婠不这么认为,站在利益人的角度,若是棋子无用,早就抛弃了,怎么会容忍四处招摇?
所以,顾琴宴一定不是大家眼中看的那般。
这番猜想她没跟折桃说,只是叮嘱道:“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还有,你记住了,万不可被虚假的表象所蒙蔽。”
因为,人是最会伪装的动物。
“奴婢记下了。”
折桃挑了一件紫色的衣裳,“小姐,今日回门得穿浓艳一些,穿这件紫色蜀锦裙可好?”
也许是出于身份的缘故,她不想那么惹眼。
“不必了,穿淡绿的那件就好。”
可偏偏折桃不依,“小姐,今日大将军陪着回门,若是不穿的艳丽些,怎么将表小姐压下去?”
小姐跟大将军新婚,她可不想让表小姐抢了风头。
看着折桃那委屈的小表情,秦婠点头,“行,都依你。”
折桃立马就欢喜起来,“小姐,你唇色太白了,要涂唇脂,要戴朱钗,还要……”
她想不起来还有哪些,又将画柳喊进来,两人围着秦婠开始梳头上妆。
刚上好妆面,就听季虞白在院子里说话。
“为何不进?”
柳盼月站在院子里也有片刻了,她在等秦婠。
却未料到季虞白这个时候回来,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后,她温声回道:“刚来,还没来得让丫鬟去禀告夫人。”
季虞白斜了她一眼,“有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看到夫人回门礼单上有一味山参,想来跟夫人商量,把山参换成百年老参是不是会更好些。”
柳盼月低着头,露出细嫩的脖颈在太阳下晃眼。
季虞白冷声道:“不必了。”
“是,大将军。”她偷偷抬眼看了季虞白一眼,还想说点什么,后者已经迈步朝屋里去了,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柳盼月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轻咬薄唇便回去了。
他进屋时,刚好秦婠从屋内出来,没等她开口问,就率先说道。
“刚才柳姑娘过来找你,想将礼单上的山参换成老参,我给拒了。”
秦婠点头,“嗯。”
老参比山参值钱多了,舍不得是正常。
季虞白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解释了原因。
“奶奶身体不好,常年需要老参熬着煎茶,这山参是我从北疆带回来的,虽小,但顶用。”
她将最后五个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将季虞白从上看到下,肩宽腰窄,双腿修长……
最后她目光停留在他腰腹下,虽小,但顶用?
季虞白顺着她的目光,也低头看向身下……瞬间黑了脸。
“我还没那么不小,也顶用。”
偷看被抓包了,她尴尬的转移话题,“将军,我们该起程了。”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门口,将军府门口早就站着一些看热闹的百姓,毕竟这三十六抬回门礼不常见。
秦婠在院子内就已经把帷帽带上了,这是她的习惯。
季虞白故意慢一步走在秦婠后面,她背影婀娜,他脑海里忽然想起来顾琴宴说的话。
“背影翩若惊鸿,却缺柔多刚,试问女子中能有几个柔中带刚的?”
秦婠踩着马凳准备上马车,不知没踩稳还是怎么的,马凳翻了,她下意识抓住马车边缘稳住身形。
动作又快又利落,完全不像是娇养在闺阁中的女儿家。
意识到自己举动不对时,她又故意手一松,斜着从马车上往下倒。
“将军……”
话音还未落,人就被季虞白揽住了,酝酿了片刻这才抬眼,她掐着嗓音,“将军,你又救了我。”
软糯的语调像是一根羽毛似的落在季虞白心尖,有些痒。
秦婠那拙劣的演技让季虞白觉得好笑。
“只要夫人没摔着就好。”
瞧着男人那似笑非笑的眼,她心虚咳一声,从新踩上马凳上了车内。
季虞白骑上烈马跟在马车周围。
画柳不明白的问折桃,“为何大将军不跟小姐坐一起?”
她看到许多回门的夫妻都是坐在一辆马车上,同上同下,彰显夫妻恩爱。
折桃点了一下她额头,“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京都有习俗,夫人回门夫君打马护送,大将军这是在给夫人撑腰长脸呢。”
闻言,秦婠也偷偷将窗帘掀开一条缝,正瞧见季虞白端坐在马背上,侧脸线条如笔画刀刻,眉目锋利,偏生又精致俊朗,像是京都温润芝兰,又像北疆的圣洁雪莲。
真是一个矛盾的人,不光长相矛盾,性格也矛盾。
她放下帘子,看着刚传到手上的消息——瀚州,未落春油。
秦婠眉头紧蹙,如今京都已过了春耕时节,应该到了黄梅时节,可瀚州却滴雨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