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属院,盛宴庭家。
乔月回屋,环视了一圈,没看到小黑。
视线转向正对门的卧室,她怕小黑误闯禁地。
正想着,院门又传来动静。
她从客卧走了出来。
盛宴庭已进了屋。
大长腿一勾拉开条凳,大马金刀地坐下去。
鸦黑的眸子盯着她,下颚线条紧绷。
乔月落落大方地迎着他的视线,在他对面落座。
屋内一静。
他看她,她也看他。
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男人轮廓削瘦,眉眼漆黑,鼻梁高挺,下颌硬朗。
英俊、冷厉、正气。
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关键这人,她还认得!
两年前,他有样东西落在她这里
她拉了拉桌子底下的袖子,盖住手腕儿。
男人察觉到她直勾勾的眼神,剑眉一凛,“乔月?”
听到他叫她的名字,乔月面露欣喜,“你…你记得我?”
盛宴庭没说话,只抬手,将一物扔到八仙桌上。
红头绳,断口利落。
是苏倩倩绑头发的。
乔月轻哼了声,不禁有些失望。
看来,他早就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盛宴庭不耐地扫了她一眼,嗓音低冷,只有两个字:“解释。”
呵,果然是为那小青梅出头来了。
乔月并不意外——她早在院门口看到那辆军绿色吉普车。
只是她不确定他在不在车上。
现在看来,他一直在车上。
可,又如何,谁都不能欺负她。
哪怕她虎落平阳,她也不能被犬欺。
但又想到乔家人的处境,以及自己今后出门需要他批条子……
她垂下眼帘,手指在腿上掐了一把。
再抬头,脸上露出几分难色,“盛团长,我错了,我可以去道歉。”
盛宴庭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什么反应,只有眼底一点点阴色铺开。
过了片刻,他冷笑一声:
“面前低头,背后拔刀——乔立国要是泉下有知,怕是死都不瞑目。”
乔月眼神微顿。
这句话很重。
他知道她是谁——不是乔大民的女儿,而是他弟弟乔立国的血脉。
她没有否认,声音很是平静:
“盛团长既然在场,自然能分辨是非。
请不要拿我已故父亲说事。
我只是吓唬她,并未伤她分毫,这您大可放心。
我认错,是给你面子,因为她是你妈妈疼爱的侄女。
亦是你的青梅竹马,是你在意的女人。”
话音一落,屋内一瞬间安静到极致。
盛宴庭的脸色缓缓沉了下去,像被暮云压顶,桌下的拳头悄然攥紧,指节泛白。
他舌尖顶了顶腮帮子,似乎冷笑了一声,下一秒,猛然起身。
嗓音如冰刀割过,“你他妈的听谁说的?”
乔月被他这突如其来暴跳如雷的行为,弄得莞尔。
不在乎她,上门兴师问罪?
男人站得笔挺,整个人仿佛一把拉紧的弓,冷肃、禁欲,又咄咄逼人。
漆黑的眸子里翻滚着克制的怒意。
乔月微微仰头看他。
眨了眨漂亮的狐狸眼,不言不语,只淡淡看着他。
他真的很高,不像南方男人的身材,一米九以上,宽肩窄腰,肌肉紧绷,身形颀长挺拔。
只是看起来脾气不太好,浑身上下透着阴鸷暴戾。
她想起两年前那个夜晚——
火海边,男人伸手将她从撞毁的车里拉出,嗓音沉稳低哑:“别怕,我救你出来。”
她被火困住,是这个男人,把她从鬼门关硬拽了出来。
她记得那晚的他,虽不温柔,却也没有这么凶啊。
乔月不知盛怀民为何这个时候让他接她出农场,也不知家中情况,更不知这段婚姻要维持多久。
但寄人篱下,她明白,有些时候,该软就要软。
乔月收回目光,垂下眼帘,声音柔了几分:“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男人阴鸷的眸扫了她一眼,眸色深沉。
坐回条凳。
气息明显缓了些。
冷冷问道:
“你到底用什么办法说服老头子让我带你离开农场?”
他们已经结婚近两年,他本以为这场婚姻只是走个形式,没想到盛怀民这时候突然下令让他“务必”把人接出来——这不正常。
眼前这女人又是如何说服那个顽固的老头让他带她随军的?
乔月讶异,他怀疑她为了出农场用阴谋诡计说服盛怀民?
她失笑,讽意浮上眼角:“谢谢你这么高看我。如果我真有那手段,还会在农场吃了两年野菜?”
盛宴庭盯着她那双明亮的狐狸眼,冷笑了一声,眼神慢慢冰了下去。
“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乔月,”他吐字清冷,像从牙缝挤出来,“别以为出了农场,就能高枕无忧。”
话锋一转,语气骤寒,“既然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会给你基本的体面,但前提是—”
“像死人一样活着。别多话,别惹事。”
“……”
乔月都被他无语住了。
这人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还没被人打死的。
说话比子弹还硬?
她压了压唇,终于还是没忍住火气,一骨碌站起来,抄起桌上的毛巾,冲他走过去。
“我帮你闭上嘴。”
说着就要往他嘴里塞。
盛宴庭愣了下,没想到这个女人会突然发疯。
到底是军人出身,反应很快。
乔月的另一只手刚想掐住他的下巴,他手腕一抬,一下子禁锢住她不安分的手腕。
喝止住她,“乔月,你想再回农场?嗯!”
乔月眼珠子鼓鼓,怒视他,手捏着毛巾,僵在半空。
她真想朝他吐口水,要不是她还有点仅存的道德,怕是控制不住了。
江警卫闻声进来,赶紧拉开了乔月。
乔月却笑着道:
“哎呀,我是看你们盛团脸上有灰尘想给他擦擦,不行吗?”
“……”江警卫嘴角抽了抽,他是和盛团长一起过来的,一直站在门口。
要不是听见那句“我帮你闭嘴”火气十足的话,他还真信了。
这女人说话温温柔柔,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
是个能一瞬间切换面孔的主儿。
乔月重新坐回长凳,神色自若。
对面的盛宴庭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眼底阴云未散。
她指尖在桌下悄悄捏了捏。
但随即又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声音轻盈地问道:
“今天的事,算是我给你惹麻烦了吗?”
盛宴庭阖了阖狭长的眸,没应声。
几秒钟后。
乔月眨了眨满是疑惑的眼睛!
她等啊等,还没等到盛宴庭的“是还是不是”。
就在她要出言再问一次时,他冷厉的回答道:“伤了人,自己兜底。”
意思很明显:出了事,他不会为她兜锅。
乔月乖乖点头,神色平静。
“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
她声音轻,但那眼神却透出一股倔强骨气。
盛宴庭盯着她看了几秒,再次提醒她:“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他刚起身,对面却又传来一声清脆如铃的话音。
“前提是——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
空气骤然死寂。
盛宴庭冷眸瞥着她,只见她坐姿慵懒,唇角噙笑,目光却冷静到令人发寒。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他可能带回了一个大麻烦。
站在一边,跟个电灯泡似的江警卫,视线惊悚地来回看着盛宴庭和乔月。
今天团长吃了软骨散吗,怎么这么平易近人……
团长一向最讨厌不听话的人,嫂子这话是在和他抬杠。
而他居然没有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