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扬看着刘夏荷亮晶晶的眼睛,心里琢磨开了。
这丫头既然有这个心思,那也是好事,学医苦是苦,但总比窝在这小山村里强。
他打定了主意,“夏荷,既然你想学医,那从明天起,后山割猪草那活儿,你就别去了。”
刘夏荷愣了一下,“啊?不去?那工分……”
在这个年代,工分可是能换口粮的重要东西。
秦东扬摆摆手,“那两个工分,赚不赚的没多大意思,诊所里现在清闲,正好是个机会。你不是觉得当医生轻松吗?我先教你点有用的。”
他想起了今天在县医院急诊科的那一幕。
“就说今天那个老人,吃年糕噎住了,要不是急救及时,人可能就没了。这种事,村里也可能发生,学会了,关键时候能救命。”
秦东扬便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开始给她讲起了海姆立克急救法的要点。
怎么判断是气道梗阻?施救的时候,站在病人身后哪个位置?拳头该怎么握?放在哪个部位?向上向内冲击的力道和方向该怎么掌握?
他还顺带讲了些简单的外伤处理,比如怎么止血,怎么用干净的布或者绷带包扎。
刘夏荷听得格外认真,眼睛瞪得大大的,小脑袋随着秦东扬的讲解一点一点的,时不时还伸出自己的小拳头,比划着动作,嘴里念念有词,“姐夫,是这样吗?拳眼要对着肚脐上面一点?”
“对,就是这个位置,用力要快速,向上向内!”秦东扬耐心地纠正着她的动作。
时间就在这一问一答,一教一学中悄然溜走。
直到村头传来下工的钟声,叮叮当当,悠长地回荡在山坳里。
“呀,都下工了!”刘夏荷这才回过神。
秦东扬也站起身,“走吧,回家。”
两人锁了诊所的门,一起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院子里静悄悄的。
秦东扬推开堂屋的门,“春芽?”
没人应声,灶房里也是冷锅冷灶的。
刘夏荷也觉得奇怪,“咦?我姐还没回来?”
按理说,这个点早该到家准备晚饭了。
秦东扬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对刘夏荷说:“夏荷,你先舀点棒子面,加水和上,我去地里看看。你姐早上出门就晚了点,别是活儿还没干完吧。”
刘夏荷点点头,“嗯,好。”
秦东扬转身就快步出了门,朝着村东头那片分给他们家的自留地走去。
还没走到地头,远远地,他就看见田埂上似乎有两个人影。
一个是蹲着的,正是刘春芽,还在埋头拔着什么,另一个是个男的,站着,背对着他,正对着刘春芽说着话,还时不时比划着什么。
等走近了些,秦东扬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那个男的他见过,是隔壁村的,平时就游手好闲,嘴巴不干净,平时就跟个二流子似的,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到他们村里来了。
只听见二流子嬉皮笑脸的声音传来:“春芽妹子,你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干这粗活多累啊。天都快黑了,就你一个人还没弄完?要不要哥哥帮你一把啊?只要你叫声好哥哥……”
刘春芽像是没听见一样,低着头,手里的动作更快了,只是那紧抿的嘴唇,显示出她内心的不耐烦和厌恶。
二流子见她不理,似乎更来劲了,往前凑了凑,“哎,春芽妹子,别不说话啊,跟哥哥说说话嘛……”
秦东扬一股火气直冲脑门,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干嘛呢!”
二流子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看到是秦东扬,脸上的嬉皮笑脸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哟,这不是最近风头正盛的秦医生吗?”他揣着手,斜着眼睛看秦东扬,“咋了?我跟春芽妹子说说话呢。”
秦东扬走到刘春芽旁边,看着她额头上布满的细密汗珠,还有那明显没干完的农活,眼神更冷了。
他盯着二流子,声音像是淬了冰:“你想干什么?”
二流子嘿嘿笑了两声,试图掩饰刚才的不轨企图,:“没想干啥啊,这不是看春芽妹子一个人干活辛苦嘛,寻思着过来帮帮忙,是吧,春芽妹子?”他还扭头问刘春芽。
刘春芽看着秦东扬来了,眼睛里闪过一丝委屈和安心,连忙站起身,“姐夫,你怎么来了。”
她没理二流子的话。
“我来帮你,”秦东扬的声音柔和了几分,只是对着二流子,语气斩钉截铁,“你没事了吧?可以走了!”
说完,他不再看二流子一眼,直接弯下腰,卷起袖子,就开始帮刘春芽拔地里的杂草。
刘春芽见状,急了,赶紧上前拉他,“哎呀,姐夫,你快歇着!你别干这个!你是医生,是拿手术刀、给人看病的,哪里能干这种粗活啊!”
在她心里,秦东扬是文化人,是医生,是干大事的,不应该沾这些泥土。
秦东扬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再说,你还是个学生呢!你怎么就应该干了?”
他加快了手里的速度,一大片杂草很快就被清理干净。
二流子站在旁边,看着秦东扬那冷硬的侧脸,还有那明显护着刘春芽的架势,知道自己讨不到好了。
他悻悻地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什么,转身夹着尾巴溜走了。
秦东扬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剩下的那点杂草就被他收拾干净了。
刘春芽看着他利落的样子,又看看已经清理干净的地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走吧,回家。”秦东扬拿起放在田埂上的草帽。
刘春芽“嗯”了一声,默默跟在他身后。
路过几户人家,院子里透出昏暗的灯光,有人坐在门口乘凉。
“哟,秦医生回来啦?”一个叼着烟袋的老汉打招呼。
另一个眼尖的婆子看到了后面的刘春芽,笑着说:“这是去接春芽妹子下地啊?真是好姐夫!”
这话带着点乡邻间常见的揶揄,但也透着一股子熟稔。
“是啊,天都黑了,顺路过来看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春芽一个人操持家里地里,也挺辛苦的。”
刘春芽低着头,脸颊有点发烫,心里却暖烘烘的。
这时,旁边一个穿着碎花褂子的婆子凑了过来,是村里有名的碎嘴张家婶子。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刘春芽,阴阳怪气地问:“春芽啊,这眼看都要开学了,你这高三……还念不念了?别是为了家里,就不上学了吧?”
秦东扬还没说话,刘春芽就有点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秦东扬看了那张家婶子一眼,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怎么不念?这不还有几天吗?念完高中,还得考大学呢。”
这话一出,周围安静了一下。
张家婶子撇了撇嘴,眼睛瞟着秦东扬,故意拔高了声音:“哟!还真供她上大学啊?东扬啊,你可想好了!这女娃子,心都野!等她上了大学,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认识了城里的男同学,到时候翅膀硬了,还能看得上咱们这乡下地方?别到时候啊,跟着别人跑了,你这钱可就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