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会长,我丈夫是您手底下的会计,他是出海出的事,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想找您借一点?”白秋兰放轻声音,姿态拉得很低。
借钱对她来说,是第一次。
但她不觉得羞耻,自己怎么活都无所谓。现在还有孩子。
隆发银行的大老板姓秦,也是青州商会的会长。
年纪轻轻,在青州商界首屈一指。
秦会长见她来,倒不意外,让下人请她到书房见面。
秦会长约莫三十出头,身着浅金色短衫,斜面绣着几只棕色蝴蝶,里衬是蓝色长衫。坐在上首,双腿交替。
“你是贺链家的?我记得让人给过赔偿款了。”
贺连欠下的债务实在太多,赔偿款远不够借的利息。
“我看中了一个铺子,我有手艺,保证能还你的钱。”
以防万一,白秋兰把自己写的旗袍店规划书都带来了。
“你想借多少?”
“五千。”白秋兰道。
秦会长犹豫了一下,随后说:“我最多借你五百,期限就不跟你算了,等你有了钱再还我。”
白秋兰本来就是打算借百的。所以,她故意往高了说。
秦会长肯借她钱,估计也是看贺濂的份上。
“多谢秦会长,还是立个借据吧,以一年为期,利息3厘。”
秦会长写下借据,一式两份,让白秋兰签了字。
见她写字娟秀漂亮,秦会长微微吃惊:“你读过书吗?”
白秋兰点头,“我在青州念的女中。”
她没有嫁人前,白家还算富裕。
民国时期,能让女子读书的已经是不错的家庭。
她本来也有机会去读大学的,可是到了年纪,家里人给她安排婚事。
听到她的回答,秦会长眼底泛起喜悦:“你可以来我隆发银行做事,这样你也可以很快还钱。”
“多谢您的好意,银行的工作我不能胜任。”白秋兰婉拒。
隆发银行是不少人艳羡的工作。
对她来说,眼下有适合她的出路。
“不打扰了,秦会长。”白秋兰收起借据和银元。
书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下人闯了进来,“不好了,老爷。霍少帅带人把咱们给围了!”
霍少帅霍司南年仅二十二岁,白秋兰听过他的一些传说,是霍督军的私生子一直养在外头,前两年才找回来的。
自霍司南回青州后,短短两年,建立伟绩坐上少帅的位子。霍司南前头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卧病在床,一个去了寺庙出家。
都传他的哥哥们遭遇和他有关。
霍司南从来没有公开回应这些,但青州百姓对霍司南无不敬畏,毕竟是一个连自己亲哥都能下手的人!
“安排白小姐从后门走。”秦会长不想牵连到白秋兰。
“谁要走啊!”男人抬脚进了秦会长的书房,墨绿色的大衣,身形挺括,大麾随着他的脚步而晃动。铜黄肤色,步伐轻快,压迫感扑面而来。男人进屋后驻足视线随意扫过屋内的人,身后的手下站成一字排,压迫感扑面而来。
“霍少帅,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需要秦某效劳的地方?”秦会长脸上堆着笑,他迈步两步将白秋兰挡在身后。
他和霍少帅的恩怨,自然不能牵连到白秋兰。
“还是商船的一事,听说秦会长对我父亲开出的价钱不满意,本少帅只好亲自来了!”霍司南搬出少帅身份,
压迫感不减反增。
“少帅,此事容我们回头再细细商议……”
秦会长没有马上拒绝,眼神尽量掩盖住担忧。
霍司南摘下黑色手套,手下搬来椅子到他身后,霍司南悠然落座,翘着二郎腿。俨然一副不把自己当客人。
“呦?秦会长这是金屋藏娇了?”霍司南目光一转,还是发现了那道靓丽身影。
白秋兰干脆不藏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的误会,白秋兰道明来意,“霍少帅,我叫白秋兰,今天是来找秦会长借钱的。”
霍司南似有似无地点头,眼前的人一身青绿色的旗袍,身姿曼妙,长发如瀑,脸上的皮肤嫩得要掐出水似的,声音温柔好听,让霍司南不禁想起那晚的温存。
那晚实在是……
虽然是数月前的事,霍少帅却印象深刻,牢牢记得每一个细节。
想到这,霍少帅用脱下的手套剐蹭被咬过的虎口处,伤口不深却很痒。
似乎感受到霍少帅不善的目光,白秋兰说:“霍少帅,不打扰你和秦会长谈事,我就先走了。”
收起借据,白秋兰对秦会长再次感谢,秦会长叮嘱她几句,话里话外不用她着急还钱,随后喊来仆人送她回去。
白秋兰转身迈出步子,视线再次撞上霍司南,霍司南朝她点了下头,白秋兰心口一紧,随即转移目光,却听见身后男人的声音。
“巧了,我也是来找秦会长借东西的。”
声音淳厚,且如此熟悉。白秋兰吓了一个激灵,一纸策划书从她手里滑落。
白秋兰调整呼吸,转身时脸色已恢复平静,“霍少帅,还有事?”
“我觉得白小姐有些面善呀。”霍司南的目光在她身上打圈,最后停留在白皙漂亮的小脸上。
“怎么会?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少帅。”白秋兰面不改色道。
霍司南道了一句,“看来是我认错了。”
“霍少帅,回见。”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霍司南的眸光扫到白秋兰遗落的单子,他弯腰捡起,洋洋洒洒写满了一张纸,标题写着:“旗袍店规划书。”
有意思!
霍司南一把甩给身后的副官,“听说我家秀秀最近迷上了旗袍,去给她找一位师傅上门。”
副官道了声,“是”。
等出了秦府,白秋兰出了一身冷汗,刚刚霍司南看她的眼神,差点以为要走不掉了。不知道霍司南和秦会长后面如何,白秋兰没法打听也不想去打听。
三天后,白秋兰用借来的银元租了一家铺子,名唤“白氏旗袍店。”她将牌匾挂好后,又在门口放了一张牌子,写着:上门定制,手工旗袍。
白秋兰成亲前就是一名裁缝,洋话叫服装设计师,因为贺廉反对她做旗袍说这些低贱行业,这几年白秋兰就暂时搁下,直到贺廉死后,家里入不敷出,白秋兰才重新开始做旗袍。
开门第一天白秋兰都做好了无人关顾的准备,一个梳着辫子年轻丫头走了进来。
“请问是白小姐吗?”
年轻丫头的装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里做工的
“我是。”白秋兰道。
“我家小姐,想请你上门定做几身衣服。”年轻丫头报了一个地址,“这是给你的定金。”
对方给的定金不少,白秋兰没有犹豫,“等我锁上门,就跟你去。”
店门口停了一辆黑色汽车,年轻丫头说是特意来接她的,白秋兰想着她一个上门做旗袍都派司机来接,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出手大方。
汽车开了大概二十分钟,开进了一处极为豪华的院子。
白色西式洋房,院子打扫的下人就四五个。白秋兰压着惊讶的情绪,跟着年轻丫头的步子。
“四小姐,白小姐到了。”
话落,一身洋装的俏丽千金从梳妆台起利落起身,笑容展开,“你就是白氏旗袍店的老板?你这么年轻,手艺一定很好吧?”
“可我今天才第一天开业”白秋兰心里警觉,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对街面的旗袍店多有了解,白老板这一开张,我就赶紧请你来了。”
霍秀秀笑着解释道。
她身后的丫头道,“我家小姐姓霍,是霍督军的千金,白老板不必顾虑。”
原来是霍家千金。
“霍小姐好,你对旗袍有什么要求吗?”白秋兰拿出纸笔准备记下,又细细打量着她的长相提议,“霍小姐你长相清丽,或许淡色的旗袍更衬托出你的容颜。”
霍秀秀满意地笑了笑,“那我生日当天的旗袍就交给你了。”
白秋兰拿出软尺给霍秀秀量了身形,她此时专心记录,没有留意道一道身影离她们渐渐近了。
而她面前的霍秀秀笑容更甚,甜甜的喊了一句,“三哥!”
男人停下脚步,“小妹。”
这熟悉的声音!!一双黑色靴子映入她的眼帘,熟悉的感觉再次刺挠她的心口,白秋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心里却慌到不行,她不该来的!她不该来的!
“三哥,这是我请的旗袍设计师,白老板。”霍秀秀热情介绍。
白秋兰低头不敢看霍司南,只是问着霍秀秀还有哪里定制要求。
男人看到她的无视,眼底晦暗不明,大声喊了她的名字,“白秋兰!”
白秋兰吓了一个哆嗦,手里的软尺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