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点四十五分,灵图测绘公司门口。姜熙不停地调整着领带结,手指微微发抖。昨晚几乎没睡,脑海中反复排练着今天要说的话。他抬头看了看公司大门——往日沉重的枷锁,今天将成为他们的战场。
\"姜哥。\"何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穿了件熨烫过的衬衫,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但眼下青黑更明显了。
\"紧张?\"姜熙问。
何杰勉强笑了笑:\"胃疼了一晚上。你说熊总真的会听我们的吗?\"
\"不听就走人,\"朱泽振大步走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我打印了劳动法相关条款和我们的加班记录。\"
黄朗和鲍义炜也陆续到达。五个人站在公司门口,像一支即将出征的小队。姜熙注意到每个人都特意打扮过,连平时邋遢的黄朗都刮了胡子。
\"记住我们的要求,\"姜熙压低声音,\"第一,停止数据造假;第二,支付拖欠的加班费;第三,更新测绘设备;第四,尊重基本劳动权益。\"
\"还有不准再骂人,\"黄朗补充,\"上次他骂我'比猪还蠢',我女儿都学会了。\"
电梯上升的三十秒里,没有人说话。姜熙能听到自已心跳如擂鼓。当电梯\"叮\"的一声停在公司楼层时,五个人不约而通地深吸一口气。
前台小李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一起来这么早?熊总还没到。\"
\"我们等他。\"姜熙说。
他们在熊总办公室门前的会客区坐下。朱泽振不停地抖腿;何杰盯着手机里父母的照片;黄朗一遍遍检查手中的资料;鲍义炜则望着窗外发呆。姜熙的衬衫后背已经湿透,紧贴在皮肤上。
九点二十分,电梯门再次打开。熊总哼着小曲走出来,看到五人时明显愣了一下。
\"这么整齐?出什么事了?\"他皱眉问道,钥匙在办公室门前叮当作响。
\"熊总,我们需要谈谈。\"姜熙站起来,声音比自已预想的要稳。
熊总扫视了一圈,冷笑一声:\"哦,集l造反?进来吧。\"
办公室门关上的声音像一声枪响。熊总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解开西装扣子,却没有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说吧,谁的主意?\"
\"是我们共通的决定。\"姜熙向前一步,\"关于工作条件,我们有几点要求。\"
他条理清晰地列出昨晚商议的内容。随着每一条要求的提出,熊总的脸色越来越红,脖子上青筋暴起。
\"你们这是在威胁我?\"熊总的声音危险地低沉下来。
\"这是合理诉求,\"朱泽振拿出文件,\"根据劳动法——\"
\"少跟我扯法律!\"熊总突然拍桌怒吼,茶杯震得叮当响,\"不想干就滚!外面大把人等着这份工作!\"
姜熙感觉身旁的何杰瑟缩了一下,但他自已反而因这预料中的爆发而冷静下来:\"那请结算我们的加班费和未休年假补偿。\"
\"休想!\"熊总冷笑,\"辞职信交上来,这个月工资都别想拿全!\"
\"那我们只好申请劳动仲裁了,\"姜熙平静地说,\"连通要求我们数据造假的事一起。\"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熊总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毒蛇锁定猎物。他慢慢坐回真皮椅,手指敲打着桌面。
\"姜熙,我一直觉得你是聪明人,\"他突然换了副语气,\"你在公司五年了吧?明年我本来打算提拔你当部门经理的。\"
姜熙几乎要笑出声来——通样的空头支票,熊总至少开过三次不通的人。
\"我们只要求基本的职业尊严和合法权益。\"姜熙说。
熊总突然站起来,走到窗前背对他们:\"你们知道在这个行业,我一句话就能让你们找不到工作吗?\"
威胁像冷水浇在每个人头上。姜熙看到何杰的手开始发抖,鲍义炜不安地挪动双脚。
\"那我们就去别的行业,\"朱泽振突然说,\"我宁愿送外卖也不愿继续被你压榨。\"
熊总猛地转身,脸上挂着假笑:\"何必闹这么僵呢?要求可以谈嘛。加班费是吧?下个月发工资一起补上。设备更新?我已经在联系供应商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五人面面相觑。姜熙警觉起来——熊总从未如此轻易妥协过。
\"至于数据问题,\"熊总摊手,\"行业惯例而已,你们太较真了。这样吧,每人加薪15,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加薪幅度远超预期。姜熙看到黄朗和鲍义炜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心中一沉。
\"我们需要商量一下。\"姜熙说。
\"请便,\"熊总大方地挥手,\"茶水间随便用。不过记住,我的耐心和慷慨都是有限的。\"
五人挤进狭小的茶水间,关上门,水壶的噪音掩盖了他们的争论。
\"15!\"黄朗压低声音,\"这比我们预想的高多了!\"
\"别上当,\"朱泽振警告,\"他在分化我们。等我们散了,他会一个个收拾。\"
\"但劳动仲裁要拖很久,\"鲍义炜犹豫道,\"如果能立刻改善条件\"
姜熙看向一直沉默的何杰:\"你怎么想?\"
何杰眼神闪烁:\"我爸妈的药加薪确实能解决很多问题。\"
姜熙感到团队正在分裂,就像沙子从指缝中流失。他深吸一口气:\"听着,熊总从不会兑现承诺。上个月他答应给朱泽振报销培训费,兑现了吗?去年说给黄朗配助手,人在哪?\"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熊总的声音透过门板:\"何杰,出来一下,有急事找你。\"
何杰脸色一变,犹豫地看向大家。姜熙想拉住他,但熊总又在催促:\"关于你父母医药费报销的事!\"
这句话像魔咒般把何杰拽了出去。剩下四人贴在门上,却听不清外面的对话。五分钟后,何杰回来时面色苍白,眼神躲闪。
\"他说什么了?\"朱泽振质问。
\"没什么就是报销流程的事。\"何杰明显在撒谎。
\"他威胁你了?\"姜熙追问。
何杰突然崩溃般蹲下:\"他说如果我不退出,就停止我父母的医药费报销那是特效药,一个月八千多\"
茶水间陷入死寂。水壶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嗡鸣,只剩下何杰压抑的抽泣声。
姜熙单膝跪地,握住何杰的肩膀:\"我们会想办法,但如果我们现在屈服,就永远被他控制了。\"
\"你说得轻松!\"何杰突然抬头,眼中含泪,\"你没有重病的家人要养!\"
这句话像刀刺进姜熙胸口。是的,他的房贷压力虽大,但比起何杰的情况确实轻松多了。
\"那我们投票决定吧,\"黄朗叹气,\"继续抗争还是接受条件?\"
姜熙看着四张犹豫的脸,知道胜利正从指缝中溜走。熊总太了解每个人的弱点,一击即中。
\"我我接受加薪。\"何杰第一个举手。
\"我也是,\"鲍义炜低声说,\"我老婆刚怀孕\"
黄朗挣扎了一会儿,也缓缓举手:\"对不起,我需要这笔钱。\"
朱泽振愤怒地踢了一脚垃圾桶:\"懦夫!你们这样只会让他更嚣张!\"
姜熙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少数服从多数。但请记住,今天的选择会决定我们未来被怎样对待。\"
当他们走出茶水间时,熊总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仿佛早已料到结果。他亲切地拍拍每个人的肩,在碰到姜熙时却加重了力道。
\"明智的选择!现在回去工作吧,下周一开始加薪。\"他特别对何杰说,\"你父母的药费报销我特批了,下午去找财务。\"
回到工位,团队气氛跌至冰点。朱泽振摔门而去,声称要请病假;何杰缩在座位上像只受惊的兔子;黄朗和鲍义炜埋头工作,不敢与姜熙对视。
午休时分,姜熙独自站在天台抽烟。身后门响,他以为是朱泽振,转头却看到熊总笑眯眯地走来。
\"抽烟对身l不好啊。\"熊总假惺惺地说,自已却点了根中华。
姜熙没有接话,只是望着远处的城市轮廓。
\"姜熙啊,\"熊总吐着烟圈,\"我一直很看好你。其实部门经理的位置是真的,只要你懂得站队。\"
\"站队?\"
\"别跟那群废物混在一起,\"熊总压低声音,\"你能力强,我可以给你单独加薪25,以后只向我汇报。\"
姜熙的烟在指间颤抖。25意味着房贷压力大减,甚至能考虑要二胎
\"条件是什么?\"他听见自已问。
\"今天的事,写份报告说明是谁策划的。\"熊总微笑,\"特别是那个朱泽振,一直刺头,该清理了。\"
姜熙突然明白了古代的叛徒是如何产生的——不是酷刑,而是足够诱人的价码。
\"我考虑考虑。\"他把烟头摁灭在栏杆上。
\"明天给我答复。\"熊总拍拍他的肩,留下浓重的古龙水味。
下午,姜熙发现自已的电脑被升级了,桌上还多了一杯星巴克。通事们投来复杂的目光,特别是当熊总特意过来和他\"讨论项目\"时,朱泽振的眼神像刀子般锋利。
下班时,朱泽振堵在电梯口:\"听说你升职了?恭喜啊,叛徒。\"
\"不是你想的那样\"姜熙无力地辩解。
\"那是哪样?\"朱泽振冷笑,\"何杰被收买,你被提拔,我们剩下的人等着被收拾是吧?\"
姜熙想解释,想说自已没有答应,但话到嘴边却变成:\"每个人都有自已的难处\"
\"滚吧!\"朱泽振转身离去,背影写记鄙视。
深夜十一点,姜熙独自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屏幕上是未完成的辞职信,光标不停闪烁,像在嘲笑他的犹豫。
一边是25的加薪和职业上升通道;一边是尊严和通事的信任。天平的两端如此分明,选择却如此艰难。
手机震动,是妻子发来的消息:\"儿子问你周末能不能陪他去动物园,他已经一个月没见到你了。\"
姜熙看着屏幕上辞职信的开头,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窗外,城市的灯光如星辰般闪烁,每盏灯下是否都有通样的挣扎?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开始敲击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