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娘老泪纵横,却不敢说什么。
煜离心中忍不住好奇,这还是平时朝他们吆三喝五的余老娘吗。
这也太好欺负了。
“为什么不说话!”
余清则咆哮时,连带着身上的衣衫也在振动。
碧莹呆若木鸡,这还是她平时所熟悉的余清则吗。
不仅丝毫没有读书人的儒雅,反而整个人显得十分暴戾。
余老娘叹了口气:“你叫我说的、做的,我都照办了,你还想怎么样?”
余清则:“我知道你是听话的。”
“这样吧,你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明天把碧莹叫到家里来,然后你再去县衙自首,说是你发疯后虐杀了菊娘。”
余老娘浑浊的眼珠闭了闭:“你还要害碧莹,她是无辜的。”
“她太多事了,斩草要除根你懂不懂。”
“夫子那边怎么交代,她毕竟是你老师的女儿,又从小一起长大。”
余清则一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少跟我废话。”
“你就说她勾引我被你发现,你疯病犯了,失手打死了她。”
“横竖你都要去自首的,不在意多背一条人命。”
余清则说完,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余老娘在他离开后,猛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胸膛急剧起伏,好像一条脱水的鱼。
她双手捂住脸,整个身子开始颤抖。
锦瑟从窗口探了一眼,她这是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等余清则的身影消失在余家门口的田埂上,锦瑟三人从侧门溜进了余家。
其实,锦瑟一开始便发现了余老娘的怪异之处。
第一次见面,她就感觉余老娘说话头脑清楚,不像是有疯病的。
后来上门打听菊娘的事情,她比起菊娘的死,似乎更激动的是她问到关于凌大夫的事情。
最近一次在私塾看她发疯,那癫狂的样子更像是被人突然下了什么巫蛊咒。
多处的疑问,让她对余老娘这个人十分好奇。
三人来到余老娘的屋子里。
墙上挂着一副年画,是个掉了色的胖娃娃。
被褥、衣服和案几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说明这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余老娘听见陌生的脚步声,慌忙抹了把眼泪,藏住手上的小衣。
“你们大晚上来我家想干什么?”
“听故事。”
锦瑟一说话,旁边两人皆是一愣。
听故事
煜离挤出一个苦瓜脸的笑容,心想师妹你这理由编得太扯了。
碧莹还算反应快的,立即将余老娘扶起来。
自打刚才听了余清则说的那番话,她很懊悔自己一直叫余老娘老疯婆,对她十分不尊重。
余老娘显然被碧莹的举动吓到了,眼神里满是慌张。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碧莹低下头:“从前我不知道你也有苦衷。”
余老娘刚止住的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锦瑟有些不爱看这些煽情的画面,别过脸去。
清冷的声音说道:“余老娘,你听好,菊娘死得很惨,心中有怨念。她请我来帮她化解,若不化或化不了,你们余家必有大难。”
余老娘苦涩的点点头,心里绞得像麻花一样难受。
“那说说吧,你为什么装疯。”
余老娘知道事情到了这地步,是彻底瞒不下去了。
一句一句,慢慢地说着自己的故事。
余老娘是土生土长的小溪村人,嫁给了从外地逃荒来的男人。
男人爱读书通文墨,是因为家乡闹饥荒逃难出来的,为了一口吃的、一个固定的住所,勉强跟余老娘成了亲。
成亲以后,余老娘给他生了三个孩子,他都不怎么喜欢,每天只知道读书写字,立志要考个进士做官老爷。
谁知不久后男人就死了。
余老娘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
可是三个孩子都是体弱多病的身子,她当时听信了别人的建议,从外乡买了个童养媳。
就是为了给病恹恹的老大冲喜。
谁知三年后,也就是菊娘十岁那年,大儿子还是没了。
此后,余老娘把老二余清则当成自己眼珠子一眼爱护,走到哪里都要带着。
有时候,你怕什么,偏偏来什么。
余老娘一边说,一边陷入了某种回忆,表情突然变得很痛苦。
“清则真是我的命根子,要是连他也死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锦瑟想起刚才余清则对待余老娘的态度,心中闪过一丝厌恶。
“你待他如珍似宝,他可不一定结草衔环。”
余老娘忍不住抽泣:“是我的错,不怪他。”
当时,余清则连续发了七天的高烧,烧得人都说胡话了。
请了村里所有的大夫都说看不好,所以她硬着头皮,带上家里仅有的五两银子去找了当时还没有什么名气的凌大夫。
她本来是没抱什么希望的,可凌大夫只看了一眼,便说自己能治。
但是
他向余老娘提了一个条件。
一个不需要余老娘花银子就能救活余清则的条件。
碧莹忍不住问道:“什么条件?”
余老娘锤了锤胸口:“他说让我和清则以后都要听他的,尤其是清则,以后要拜他为师,替他做事。”
“我当时心急救儿子,觉得他说的也不是什么难事,谁知”
“谁知就这样把一家人害惨了。”
锦瑟:“他是用什么办法治好的余清则?”
“他给清则点了七星灯。”
“七星灯?”煜离脱口而出,语气里难掩震惊。
“七星降童子,以卫其身,他竟是用七星续命法为余清则延长的寿命。”
“这根本不是续命,而是借寿。”
锦瑟冰冷的眼眸,语气中带了一丝丝轻蔑。
“那个凌大夫让你借了谁的寿?”
余老娘再也忍不住,捂住心口大声地痛哭起来
锦瑟再仔细看了看屋内,目光被墙上那幅画着胖娃娃的年画吸引。
一对胖娃娃,男娃的脸已经看不清楚,女娃的脸还清晰可辨。
一个大胆的念头从她脑海里冒了出来。
要借别人的寿,必须得掌握那人的生辰八字。
在那样生死危机的关头,余老娘只怕也无法从别处借来他人的阳寿。
她试探性地问道:“碧莹,你见过余家的小女儿吗?”
碧莹摇了摇头。
锦瑟冷笑道:“难怪,她早在十年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