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阡陌交错的田间小径,锦瑟与煜离并肩而行来到私塾。
进入私塾的正堂,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书香,耳边萦绕着学子们朗朗的诵读声。
根据洗扫的老人指引,他们把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容貌清秀的学子身上。
“那个就是余老三。”
余老三,大名余清则。
人如其名,只见他端坐于案前,手中握着笔在纸上游走,眉宇间流露出专注,衬得整个人十分温文尔雅。
煜离忍不住咂舌,这儿子和娘,风格也差别太大了
锦瑟找到私塾的夫子,和他聊起了余家的事。
别看余老娘是个泼皮贪财的模样,听说她的丈夫生前曾经考中过举人。
只是后来人死的早,没考中进士就死了。
余老娘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自然就变得精明又厉害了。
余清则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长兄病逝很早,二姐嫁去了很远的外县。
家中只有他和余老娘,还有在外做工的菊娘。
长嫂如母,余老娘身体不好的这几年,时常发作疯病。
都是菊娘拉扯余清则长大,对他十分关心,照顾妥帖。
只是余老娘嫌弃老实敦厚的菊娘克死了她儿子,处处看她不顺眼。
夫子叹了口气:“菊娘是个有心气的,还跟着主家的嬷嬷学读书写字呢。”
“只是这些,在余老娘看来没什么用处吧。”
锦瑟默然,问道:“你知道菊娘会读书写字,是因为收到了她给你的书信吗?”
“书信,什么书信。”
夫子一脸茫然:“我知道,是因为给她拿过一本三字经。”
“当时给她看,她说大部分都能认识了。”
“还当着我的面,写了余清则的名字。”
夫子捋了捋胡须:“我当时挺意外的,便记得很清楚。”
这时,煜离拉了拉锦瑟衣袖。
“快看,余老娘居然追过来了。”
只见刚才还穿戴整齐的余老娘披头散发、神色怪异,手里拿着一根烧火棍恶狠狠地朝着私塾冲了进来。
夫子立刻表现得十分紧张:“大家赶紧撤,余老娘来了。”
原本还在专心念书的学子们四下逃窜,似乎已经很熟悉这个场景了。
余老三苦着一张脸,十分内疚的看着身边逃走的人。
余老娘一边冲,一边喊:“谁都不许走!”
当然,根本没人理她。
煜离原本也想拔腿就跑,但看锦瑟一动不动。
他心想,我是个男人啊,我要面子的。
她都不怕,我怕什么!
余老娘拿着烧火棍朝着书架椅凳,用力的砸了下去。
眼看就要离锦瑟所站的位置越来越近,煜离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的门后躲了躲。
突然,一个浅黄色衣裙的女子冲了出来。
夫子一看:“哎呀,你出来做什么。”
女子哼了一声:“爹,这余老娘又来发疯,这个月都三次了,该治一下了。”
夫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是有疯病的,你跟她计较什么。”
“快躲楼上去,免得伤到你。”
女子不听劝告,目光直直的落在余老娘身上,眼里全是愤怒,还带着仇恨。
她抓起扫帚打向余老娘:“老疯婆,我绝对不会让你再伤害这里的任何人。”
“再伤害”
这个词引起了锦瑟兴趣,看来这个女子与余老娘的渊源很深。
夫子一脸的担忧,女儿却拉也拉不住。
“夫子,这是你女儿?”
“小女名叫碧莹,性格略微彪悍了一些,有时候我也管不住。”
令人惊讶的是,一直坐在位置上忍受着余老娘发疯的余清则居然变得很紧张。
他紧跟在碧莹的身后,关切道:“碧莹,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吧。”
“我娘疯一会儿就会好的。”
碧莹却毫不买账,抓起手里的东西就向余老娘砸过去。
不过私塾里大多是书本和纸笔,砸到人身上只是有些疼,不会伤重。
“我知道,是她借着发疯,打死了菊娘姐姐,还把她关在地窖里活活饿死。”
夫子大惊:“你乱说什么,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谁知正在发疯的余老娘突然挺直了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不是我害你,不是我害你”
“鬼,鬼来了,鬼啊”
余清则也很激动:“碧莹,我嫂子她怎么会是我娘害死的。”
“你还护着她,她发疯时难道不是连你也打?”
碧莹指了指一片狼藉的私塾:“看看这周围,被她祸害的。”
“若是我们不躲站在那里,是不是有可能被她打死。”
余清则低下头,双肩剧烈的颤抖。
余老娘冲了出去,整个私塾又恢复了寂静。
乌云布满天空,灰蒙蒙的。
余清则无力的说道:“不是我娘,不是她。”
煜离像是被这个消息震惊到,凑到碧莹的面前问道:“碧莹姑娘,真是余老娘打死了菊娘吗?”
“肯定是她,”碧莹一脸坚定:“她每次发疯病时,只要菊娘姐姐在家,都逃不脱被她毒打一顿。”
“这次菊娘姐姐怀着孩子,竟然就没能撑过去。”
眼看着女子凄凄然的落泪,锦瑟冷冰冰的问道:“村民们不是说发现菊娘是饿死在村头破庙里吗?”
碧莹解释:“是余老娘叫余清则把尸体扔到破庙去的,其实菊娘姐姐是死在了余家。”
“她不过是怕周围人指责她刻薄虐待儿媳,又怕有人说她杀人。”
锦瑟忍不住皱了皱眉:“要是她真的杀了人,帮忙抛尸也要获罪。”
她把目光转向余清则,他的情绪明显已在崩溃的边缘。
“那是我娘,我亲娘啊。”
“她是因为犯了疯病才会这样,她就算打死嫂子,也不是故意的。”
“更何况”
锦瑟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更何况,菊娘对你兄长不忠,坏了别人的孩子?”
余清则的头埋得更低了。
锦瑟:“随意给人定罪夺人性命,就是地府判官,也不行!”
“你们,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