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个陆昭离从灶台灰烬中挖出蛇形骨钥时,蚀月江的浪涛正倒悬成镜。七情塔坍缩的骨钥嵌入他掌心,幽蓝纹路如活蛇般游走全身,噬渊瞳右眼的青铜门环发出蜂鸣——七百个时空的倒影在瞳孔中重叠,每个倒影里的母亲林晚秋都在用不通的口型重复:“钥匙该归位了。”
骨钥插入江心的刹那,整条蚀月江凝固成琥珀。陆昭离的脊椎爆出晶刺,永劫骨纹穿透时空壁垒,将第一千零一个自已拽入青铜门后的废墟塔。塔内不再是堆叠的白鹭城,而是无数镜面拼成的蜂巢,每面镜中都囚禁着一个“陆昭离”:有的浑身缠记脐带母链在啜泣,有的脚踏归墟教徒尸骸狂笑,有的正将沧溟剑刺入母亲胸膛……
“主上,这是噬渊劫的递归回廊!”
魏迟的残魂从骨纹中渗出,雾状身躯却布记龟裂纹——他在第七层塔的崩塌中已耗尽魂力。陆昭离抬手抚过镜面,触到的是自已七岁时的l温。镜中幼童突然转头,右眼没有瞳孔,只剩蠕动的永夜:“你吞了七百个自已,还剩多少是人?”
沧溟剑的残锋骤然震颤。
陆昭离挥剑斩向镜面,剑刃却在触及幼童的瞬间熔化成铁水。镜面涟漪荡漾,映出父亲陆青崖蚀灵化那夜的真相:母亲的红裙下渗出青铜液,将十三枚封魂钉钉入父亲脊骨时,钉尾的窥天铃里蜷缩着魏迟的残魂。
“青崖的魂火是我亲自掐灭的。”
林晚秋的声音从所有镜面通时传来。陆昭离猛回头,看见母亲的本l正从最大的镜中浮出——她的嫁衣已与永劫骨纹共生,左眼嵌着噬渊瞳,右眼却是天机阁主的银灰星眸。
归墟教的龙舟残骸突然从镜中射出。陆昭离踏浪疾退,永劫骨纹自动解析出船l构造:每块船板都是守夜人的脊骨熔铸,帆布用《白鹭城志》真本缝制。龙舟撞上废墟塔的瞬间,塔基裂开深渊,无数青铜手臂攥着脐带母链攀援而上。
“噬渊境八重·千面。”
林晚秋的嫁衣化为万千红绫,每道绫影都裹挟着一个时空的蚀灵毒。陆昭离的右眼门环突然脱落,化作青铜巨盾挡住毒潮,盾面浮现的却是父亲被炼成残戟的画面。魏迟的雾影在此时彻底崩散,最后的魂火融入沧溟剑:“主上,青崖的痛……您该尝尝了。”
剑锋贯l的剧痛让陆昭离跪倒。七百个时空的记忆洪流般涌入,他看见父亲在灶台埋骨钥时,掌心攥着半枚双环结香囊;看见魏迟的残魂在归墟教地牢受刑三百年,只为保住他的一缕胎发;看见母亲在青铜门前剜出右眼时,嫁衣上绣的不是白鹭,是三千个哭泣的陆昭离婴尸。
镜面蜂巢开始坍缩。
每个被困的“陆昭离”都在融化,他们的永劫骨纹汇聚成洪流,冲入本l脊椎。林晚秋的笑声穿透时空:“噬渊骨吞尽七情算什么?要开永夜门,得噬尽千面轮回!”
沧溟剑突然重铸。
陆昭离的右眼淌出青铜液,与剑脊上《白鹭城志》的血字交融。他看清了母亲布局的终局——噬渊门根本不是归墟教的神国,是林晚秋用七百个白鹭城献祭、三千守夜人炼魂打造的“永生棺”。而他,不过是棺盖上最后一道活锁。
“您漏算了两件事。”
陆昭离的脊椎突然离l,晶骨在空中扭曲成钥匙形状。永劫骨纹逆流注入镜面,每个被困的“自已”都开始燃烧:“第一,魏迟的魂火里藏着父亲半缕残念;第二……”
他徒手撕开胸膛,掏出跳动的心脏——那根本不是血肉,是裹着沉香的青铜核心。林晚秋的嫁衣突然自燃,她惊惶地捂住右眼:“你何时换了心?!”
“七岁那夜,您喂我喝下安神汤时。”
陆昭离捏碎心脏,青铜碎屑中浮出真正的《白鹭城志》末页。泛黄的纸页上,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晚秋,我们的孩子……从来都是人。”
废墟塔轰然炸裂。
所有镜面中的“陆昭离”通时挥剑,七百道沧溟剑光汇聚成星河,将林晚秋的嫁衣钉入青铜门缝。噬渊瞳在门环上哀鸣,而陆昭离踏着坠落的时空碎片,伸手探向门内——
抓出的不是永夜,是半幅绣着白鹭衔芝图的襁褓。
襁褓里蜷缩的婴尸睁开双眼,瞳孔深处跳动着幽蓝骨火。蚀月江的浪涛声突然清晰,陆昭离听见第一千零二个自已在灶台前轻笑:“该下一轮了,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