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育红小学的操场上,跑道边的杨树在风中沙沙作响。东东背着洗得发白的蓝布书包,站在一年级(3)班教室门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教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朗读声,混着粉笔灰的气息,让他想起学前班那个总是漏雨的铁皮顶教室。
\"报告!\"东东的声音细若蚊蝇,直到班主任李老师笑着朝他招手,才红着脸挪到第三排靠窗的座位。通桌是个扎羊角辫的女孩,正用蜡笔在课本上画小鸭子,见他坐下,神秘兮兮地从铁皮铅笔盒里掏出颗薄荷糖:\"我叫小芳,给你吃。\"糖纸上的花纹在晨光里亮晶晶的,东东攥着糖的手心沁出汗来,这是他第一次收到通学的礼物。
第三节课是l育课,王老师教大家让《雏鹰起飞》武术操。东东跟着节拍踢腿时,裤脚突然\"刺啦\"裂开道口子。前排的虎子回头看见,捂着嘴偷笑:\"补丁裤!补丁裤!\"周围几个男生跟着起哄,东东的脸涨得通红,恨不得钻进沙堆里。这时小芳突然举手:\"报告老师,东东的裤子是雷锋裤!\"王老师愣了下,大声说:\"没错,艰苦朴素是美德!\"虎子们的笑声戛然而止,东东低头看着膝盖处的补丁,突然觉得那朵歪歪扭扭的梅花像朵小红花。
午休时,男孩子们总聚在操场角落拍洋画。东东蹲在边上看,虎子正炫耀刚赢的《霍元甲》卡片:\"看这姿势,正宗迷踪拳!\"东东想起小舅教他的木工活,从书包里掏出块梧桐木片,用铅笔刀刻了个李小龙踢腿的图案。\"哇!\"围观的通学发出惊呼,虎子眼睛直勾勾盯着木片:\"跟你换三张卡片!\"东东摇摇头,把木片送给了借他橡皮的小胖。
放学后,小芳拉着东东去跳房子。粉笔在水泥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格子,小芳单脚跳得像只灵巧的麻雀,东东却总在第三个格子摔倒。\"左脚先落地!\"小芳急得直跺脚,突然从兜里掏出根红头绳:\"赢了就送你!\"东东憋红了脸,终于稳稳跳到终点,红头绳在夕阳下晃出细碎的光。
回家的路上,东东摸着口袋里的薄荷糖纸,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补丁王!\"虎子带着几个男生追上来,东东撒腿就跑,书包里的铅笔盒叮当作响。拐过街角时,他一头撞进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军装的小刚正倚着墙抽烟。\"滚!\"小刚把烟头往地上一碾,虎子们吓得转身就跑。\"谢谢谢哥。\"东东喘着气,小刚哼了声,从兜里掏出块上海牌巧克力:\"部队发的,给你。\"巧克力在掌心慢慢融化,甜腻的香气混着烟草味,东东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夜晚,东东在台灯下用红头绳给木头剑编穗子。安华端着热牛奶进来,看见他膝盖上的补丁,眼眶一红:\"明天妈给你换新裤子\"东东摇头:\"不要!这是雷锋裤!\"安华愣了下,突然笑出声来,眼角的泪光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窗外的蝉鸣渐渐低下去,东东摸着木头剑上的刻痕,听见自已心跳的声音,像春天泥土里冒出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