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翊来了。
宋文砚瞬间放开清骊,快步朝门外走出去。
清骊反应片刻,立即去榻上拿了一条薄被跑出门。
院里人多,除了柳院和宋文砚带来的,还有跟着二爷来的人。
至于宋翊,到是孤身一人,边上连春喜也不在。
清骊第一时间将墨娟用被子围起来抱在怀里,不经意间,看了一眼院门口那个高大的玄衣男子。
宋文砚开口,“大哥,父亲,这么晚了,怎么还惊动你们来柳院一趟。”
宋明昌板着脸,“我再不来,你可是要在府里闹出人命来?”
“父亲,您言重了。”宋文砚道,“儿子只是惩治个不守规矩的下等丫头。”
“真是猪脑子一个,什么时候惩治不行,为何非要在年关头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宋文砚低头,“是,父亲,是儿子考虑不周。”
宋明昌瞪了一眼,宋翊出面打连和,“二叔,五弟也是一时气恼,本就是这丫头做错了事,不然五弟不会如此欠妥。这样吧,罚这丫头半年月钱,既解了五弟心中之气,又达到惩治目的,如何?”
“照你大哥说的做。”宋明昌哼了一声,“整日守在女人跟前,为了一个村妇闹得鸡飞狗跳,半点正事不学,什么时候能像你大哥一样出息人。”
宋翊颔首,“知道了,儿子就按着大哥的建议做。”
宋翊劝慰道,“二叔,您也别说气话,五弟在点簿厅干得不错,盛大人今日还向我夸赞五弟恪尽职守兢兢业业。”
“昭谨,你是他哥哥,盛大人见了你还能说这小子的不是,今日也幸亏咱们路过此处制止了,要是传出去,不定有什么人借此事给我上眼药。”
宋翊随意勾唇,“二叔勿忧,既然此处没事了,我们便去静水堂吧,咱们叔侄去那处谈事。”
“好,昭谨,我们走。”
二人走前不曾给宋文砚半个眼神,宋文砚抬起头,眼神里装着清骊读不懂的幽暗。
一刻钟后,院子里便只剩柳院的人,清骊让其他人都进屋去,又把墨娟扶到自己床上躺着。
“可挨了几下打?”
“就两下,五奶奶,但是我被他们看光了。”说完墨娟就哭了,可怜极了。
清骊翻出外伤药膏,“墨娟,你听着,天底下本没有那些繁文缛节三贞九烈,凡此种种都是人定出来的。”
“可是……”
“没有可是,墨娟,你的身子只用来装载三魂七魄,旁的用处都是锦上添花,百年后魂魄飞升,这身子是要还给天地之间的。”
清骊缓缓说,“这世上的枷锁多是给女人圈的,但其存在与否,要看我们女人自己认不认,你若是不认,便没有这道枷锁。”
墨娟收声,不太懂清骊的说法,她只记得她娘说过,女子若是失了贞洁,要去山里吊脖子的。
清骊不指望她能彻底明白,又劝道,“放心吧,今日这事不会传出去,宋文砚惹了祸,他那边会让人封口的。”
墨娟小声问,“真的吗小姐?”
“真的。”清骊说,“住在咱们院的都是丫鬟妈妈,明早我就把她们的嘴也封上,保管没人敢说你。”
“好吧,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小姐。”
清骊轻柔地给小丫头上药,“不麻烦,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主仆俩夜里抱在一起睡的,墨娟挨了两棍睡得却比清骊香多了。
一闭上眼睛,清骊的脑海里全是那男人的脸。
柳院有他的人看着,所以他是特意来帮她的。
还有……
昭谨。
转眼腊八,要去大成寺拜佛祈愿,这是定国公府的规矩。
今年水患严重,这个腊八节老祖宗做主,上至宋翊宋明松,下到各院姨娘,全府出动,彰显心诚。
大成寺落在屿山半腰处,府里女眷乘车,男眷骑马,天不亮就要出发。
正值深夜,整个国公府便都亮起灯来,梳洗更衣。
墨娟近来稳重不少,“五奶奶,今儿个晚上风大,穿那件水蓝色的大氅吧,那件里头缝了两层兔毛。”
“行,就那件吧,你也多加件衣物。”
“五奶奶,我们去不了,您忘了吗,老祖宗那头来人说,马车不够,只有老祖宗和两位夫人能带丫鬟。”
清骊应该是没睡够的缘故,地龙烧得热乎,暖得人有点不清醒。
“是有些忘了,等我走了你在这屋里补一觉吧。”
墨娟没拒绝,又说起,“五奶奶,一会儿怕是要您和香阁那位同乘一驾马车。”
清骊呆了一瞬,随后道,“无事,过了晌午就回来了。”
清骊被墨娟扶进马车时,里面没人但是有两条厚被子。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认为这是给她准备的,哪怕是其中一条。
清骊掀起车窗帘,“墨娟,你不必在此守着,回去吧。”
“不,五奶奶,我看着您走了我再回去。”
“回去!”清骊命令,“夜里风大,再冻出病来。”
墨娟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清骊把手缩进袖子里,独自等了两刻钟,府里其他马车都集合在府门口了,苏瑶娘才在宋文砚的陪同下姗姗来迟。
清骊在里面坐着,只见车门打开后宋文砚抱着苏瑶娘进来,将其放在一层被子上,又将另一层被子给她盖好。
忙活完才看见清骊似的,“你们二人路上可以说说话,清骊,瑶娘没读过书,你别为难她。”
清骊没什么表情,看了一眼宋文砚,点头。
宋文砚还想再嘱咐几句,犹豫片刻却什么也没说。
一路上,车外都是车夫和侍卫驾马的喝喊声,清骊始终沉默着。苏瑶娘也很安静,并不像她平时的作风。
清骊摸不透这个女人。
要说她耍心机只为争得宋文砚的宠爱,那么她应该对自己这个正妻身份恨之入骨才对。
但是每次闹完事却又异常安静,莫名开始,突然结束,就像二人之间不存在任何矛盾。
苏瑶娘发现清骊的打量,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笑,“姐姐看着我干什么?”
清骊微窘,“没什么。”
“姐姐不必担心,今日我不会找你麻烦。”
“?”清骊拧眉。
“这是什么表情,”苏瑶娘说,“难道姐姐过得舒服了,不被我使绊子就难受?”
“没有,你还是安静一些好。”
“姐姐不用多想,只是因为砚郎现在身心都在我这里,你与下堂妇有何异,我实在没必要再对你做什么。”
清骊淡淡的,“你说得对。”
车身越来越晃,天光乍现,鲜少有机会能在山上看到日出,清骊忍不住撩开车帘望了一眼。
入目便是刚刚升起的太阳,还有光环边赤红马匹上的宋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