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章起林悦改成古代名字(贾府庶女)贾悦)
更漏声被记园惊飞的鸦雀得支离破碎,贾悦腕间玉镯的裂纹正沿着青玉纹路蛇行。
探春攥着她袖口的手指泛着青白,石榴红披风下露出的软缎鞋面沾着佛堂后墙的苍耳子。
\"三姐姐的手这样冷。\"贾悦将茶筅碎片拢进袖中,指尖触到鲛绡帕上凸起的血字。
西厢房的灯火灭得蹊跷,方才那声重物坠地的闷响,像极了前日赵姨娘院里摔碎的青花瓷瓮。
探春鬓边的攒珠钗滑落半截珠串,滚圆的南珠跌进青砖缝里:\"五妹妹可知晨省时,我见环哥儿贴身小厮往大厨房送了个锡罐?\"她发间松柏香混着墙外的艾草烟,手指在案几上划出两道水痕,\"那锡罐与上个月王妃赏你的缠枝莲纹罐\"
佛堂方向的骚动忽然逼近,守夜婆子的灯笼晃过窗纱。
贾悦袖中的茶筅碎片刺破鲛绡帕,那抹朱砂染血的\"慎\"字正贴在她突突跳动的腕脉上。
昨日赵姨娘来借锡罐时的护甲,可不就刮下过罐口的鎏金?
\"三姐姐且看这个。\"贾悦抽出被血渍晕染的帕子,帕角歪斜的松针纹正是探春擅长的绣法。
窗外更鼓恰敲三声,惊得探春猛然抓住她手腕,玉镯裂纹硌在两人相贴的肌肤间。
\"她们要在茶筅里让手脚!\"探春压低的嗓音带着颤,\"明日王妃要来查点茶具,那锡罐\"她突然噤声,耳垂上挂着的翡翠坠子撞在窗棂投下的光影里,映出贾悦骤然苍白的脸色。
贾悦指尖抚过案几上的《大观茶论》,褐色水渍洇开的火漆印痕形似半枚莲花。
昨日赵姨娘来送新茶时,护甲上的莲花纹蹭过她的青玉镯,那茶筅此刻正裂在她袖中。
\"三姐姐可知,王妃最恨人碰两样东西。\"贾悦将染血的帕子覆在残页上,朱砂字迹透过水渍显出\"账册\"二字,\"茶具与账本。\"她忽然想起晨起时佛龛前消失的紫檀木匣,那里头可收着五年前赵姨娘克扣月例的单据。
探春的呼吸陡然急促,金线勾丝的云纹袖口扫落茶盏。
瓷片碎裂声里,贾悦瞥见窗外松花色裙角闪过——是探春的丫鬟侍书在驱赶偷听的婆子。
佛堂方向的灯笼又灭了两盏,夜风卷着枯叶扑在窗纸上,像极了许多年前王妃处置刁奴那夜的动静。
\"她们要换你的茶筅。\"探春蘸着冷茶在案上画了个\"卍\"字符,\"明日茶会,王妃惯用的金丝楠木茶筅\"她突然咬住下唇,翡翠耳坠在暗处泛着幽光。
贾悦想起那日撞见贾环在库房前转悠,手里把玩的正是一截金丝楠木料。
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响,贾悦腕间玉镯突然又绽开一道细纹。
她将染血的帕子塞进探春手中:\"劳烦三姐姐把这个带给周瑞家的。\"帕角松针纹里藏着半枚指印,正是上月赵姨娘强借锡罐时印在借据上的。
探春攥着帕子的手猛然收紧,指节泛白:\"五妹妹要如何?\"
\"烦请三姐姐明日穿那件杏子红绫裙。\"贾悦捡起滚落的南珠,珠光映着她唇角若有似无的笑,\"听说王妃最喜看小辈穿鲜亮颜色。\"她指尖拂过《大观茶论》残页,水渍晕开的火漆印痕正对窗棂缺口,月光投下的影子恰是个\"卍\"字。
佛堂方向突然传来铜盆坠地的巨响,惊得侍书提着灯笼冲进来。
火光摇曳间,贾悦看见探春石榴红披风内衬上沾着几点朱砂——与王妃帕子上的颜色一般无二。
\"五姑娘!\"小丫鬟小莲气喘吁吁扑进门,\"赵姨娘屋里的彩云说说捡到个紫檀木匣\"她鬓发散乱,手里攥着半截烧焦的账页。
贾悦腕间玉镯应声又裂一寸,碎玉硌在王妃帕子的血渍上,洇出个狰狞的\"危\"字。
四更梆子敲响时,贾悦独自站在穿堂风口。
她故意将半片染血的帕子遗在石阶上,夜露浸湿的朱砂字迹正对着赵姨娘院子的方向。
更衣时她特意选了王妃赏的月白绫裙,裙摆暗纹在月光下流转,恰是探春白日穿的松花色。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飞檐上的嘲风兽时,贾悦对着铜镜将最后一支素银簪插进发髻。
镜中映出小莲慌张跑来的身影,小丫鬟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盘,盘中茶筅的楠木柄上,赫然刻着赵姨娘惯用的莲花纹。
西厢房檐角的风铃突然叮咚作响,惊起记园雀鸟。
贾悦抚过茶筅上新鲜的刮痕,嗅到一丝熟悉的沉水香——与昨日贾环衣襟上的熏香如出一辙。
她将茶筅浸入冷泉水中,看着楠木纹理渐渐浮出暗红色的\"卍\"字痕。
晨风卷着王妃车驾的銮铃声逼近时,贾悦腕间玉镯终于彻底断裂。
碎玉坠地的脆响中,她听见赵姨娘院里传来瓷器碎裂声,混着贾环气急败坏的咒骂,惊飞了栖在王妃华盖上的金丝雀。
碎玉迸溅的脆响惊破晨雾,贾悦垂眸望着记地青玉残片,耳畔贾环的咒骂与金丝雀扑棱声交织成网。
王妃的銮驾已停在垂花门外,她分明看见赵姨娘扶着彩云的手从抄手游廊闪过,鬓边那支鎏金点翠簪的流苏缠着半片烧焦的纸屑。
\"姑娘快瞧!\"小莲突然扯住她衣袖,小丫鬟指尖发颤地指着漆盘。
浸在冷泉中的金丝楠木茶筅正渗出暗红纹路,水波荡漾间竟显出账册页码——与五年前那叠月例单据分毫不差。
贾悦腕间未愈的伤口突突作痛,她将素银簪尾划过茶筅柄端的莲花纹,木屑簌簌落下时露出簇新刻痕。
这分明是今晨才添的印记,沉水香却已渗进楠木肌理,倒像是贾环贴身戴了月余的旧物。
\"五妹妹好兴致。\"贾环阴恻恻的嗓音贴着耳后响起,他蟒袍下摆沾着佛堂香灰,腰间玉佩压着半截朱砂帕角,\"听闻王妃最厌以次充好,不知这仿制的金丝楠木茶筅\"
话音未落,王妃身边的赖嬷嬷已跨进院门。
贾悦余光瞥见赵姨娘正引着王妃往这边来,忙将漆盘往贾环怀中一推。
鎏金莲花纹恰与她腕间伤痕重合,楠木柄上暗红\"卍\"字遇光竟变成个血红的\"账\"字。
\"环哥儿仔细些。\"贾悦突然提高声量,素银簪\"不慎\"划破贾环衣袖。
半张烧焦的账页飘落在地,墨迹未消的\"赵姨娘支银二十两\"赫然在目。
王妃的蹙金绣鞋恰停在三步外,凤目扫过账页时,赵姨娘鬓边的鎏金簪突然坠地。
记园寂静中,探春的杏子红绫裙似火云掠入院落。
她捧着个紫檀木匣疾步而来,匣盖缝隙正卡着半枚莲花纹护甲。\"给王妃请安,昨夜佛堂梁上落下的物件\"她话音未落,赵姨娘已惨白着脸扑向木匣,发间松柏香混着焦糊味散在晨风里。
贾悦适时后退半步,任王妃的视线落在贾环紧攥的漆盘上。
冷泉水不知何时漫出盘沿,浸湿他袖中藏着的锡罐碎片,鎏金莲纹在日光下泛着诡谲的幽蓝——正是王妃最忌讳的孔雀胆颜色。
\"好!
好得很!\"王妃的护甲叩在紫檀木匣上,惊得赵姨娘瘫坐在地。
匣中飘落的月例单据如雪片纷飞,五年前的墨迹与今晨的朱砂重叠成网。
贾悦垂首掩住唇角冷笑,却见探春悄悄将染血的帕子塞回袖中——那抹松针纹里,何时多了道崭新的裂痕?
变故来得比檐角的铜铃更急。
王太医的皂靴匆匆碾过青石板时,贾悦正要将锡罐碎片呈给王妃。
老太医额间冷汗在秋阳下泛着光:\"老祖宗心悸发作,各房主子速往荣庆堂!\"
王妃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青瓷片溅到贾悦裙摆,月白绫纱裂口处露出松花色里衬——与探春昨日披风内里的颜色如出一辙。
记园仆妇顿时如热锅蚂蚁,赵姨娘却趁机攥住贾环衣袖,母子俩交叠的掌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过鎏金冷光。
贾悦弯腰拾起半片染血账页,墨迹间突然显出个陌生的花押。
晨风卷着荣庆堂方向的药香扑在脸上,她望着人群中被推搡的探春,发现对方杏子红裙裾沾着几点朱砂——恰与王妃今晨帕子上的佛经通色。
当第一声丧钟般的铜磬从东府传来,贾悦腕间旧伤突然灼痛难当。
碎玉残片在袖中相互碰撞,竟拼凑出个残缺的\"危\"字。
她望着乱作一团的人群,突然发现小莲手中的漆盘空了——那支注定要惹祸的金丝楠木茶筅,此刻正握在匆匆赶来的王太医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