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鎏金珐琅自鸣钟的报时声突兀地炸响时,林悦正对着雕花铜镜里那张陌生面孔发怔。
镜中少女不过十四五岁,水红绫子袄掐出盈盈一握的腰身,鬓边垂落的珍珠流苏扫过颈间细密的冷汗——这是她出车祸后醒来的法的叩门声。
王熙凤身边的大丫鬟平儿捧着个雕漆匣子立在廊下,石榴红的裙角沾着夜露:\"二奶奶让给五姑娘送些冰片来,说是抹在淤青上最是见效。\"
林悦接过匣子时,指尖触到夹层里硬邦邦的物件。
待平儿走远,她借着拨弄灯芯的动作轻轻一按,暗格里赫然躺着半枚与妆奁中如出一辙的金叶子,边缘还粘着干涸的胭脂——正是王熙凤昨日指甲上染的玫瑰色。
五更天的梆子声撞碎了一池残月。
林悦将两枚金叶子拼在窗棂上,缺失的齿痕处隐约能瞧见\"丙戌年造\"的字样。
那是贾元春才选凤藻宫的年号,而原主生母被抬进贾府的日子,恰是次年惊蛰。
\"姑娘,卯时三刻该去给大太太请安了。\"琥珀捧着素银簪子进来时,晨雾正顺着支摘窗的缝隙漫进来。
林悦状似无意地将绣绷搁在显眼处,忽然瞥见小丫鬟腕间新添的绞丝银镯——那花样分明与王夫人房里的二等丫鬟冬梅戴的是通一款。
回廊转角处,几个洒扫婆子的嘀咕声随着林悦的脚步声骤然消散。
她假装被鹅卵石绊了脚,踉跄间听见半句\"邢夫人昨夜又在佛堂\",尾音被突如其来的穿堂风掐断在垂花门前。
抄手游廊的朱漆柱子还凝着夜露,林悦数着脚下第九块裂了蟠龙纹的青砖,忽然听见假山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半片沾着口脂的汝窑瓷片滚到她裙边,上面残存的小半朵缠枝莲,与昨日王熙凤碰倒的花瓶纹样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