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风裹着碎冰碴子,陈墨的指尖在苏绣地图上摩挲了七遍,才终于在石拱桥栏板的云纹里找到机关暗扣。第三根望柱的莲花雕纹下,藏着半枚蟹钳形状的凹槽
——
与顾曼桢腕间翡翠镯的纹路严丝合缝。当她将镯子按上去时,听见石缝里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一块扇形石板缓缓滑开,露出内里裹着防水蜡的青铜匣子。
匣子打开的瞬间,霉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蟹腥气扑面而来。顾父的日记本封面是蟹壳青釉质地,釉面开片如冰裂蛛网,陈墨的指尖刚触到纸页,就见泛黄的宣纸上浮起细密的绒毛
——
竟是用蟹壳内膜压制而成的特殊纸张。周宴之递来一支银质滴管,瓶中液l泛着幽蓝光泽:“是蟹眼泉的活水,当年顾家制瓷秘方里的‘显影水’。”
水滴落在纸页上的刹那,墨色如墨莲绽放。陈墨看见顾父的字迹在水痕里蜷曲舒展,那句
“1998
年秋分,宴之主动顶罪”
刺得她眼眶发烫。更下面的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拆迁款已转入他个人账户,曼桢需在冬至前完婚……”
顾曼桢的手指突然攥紧匣子边缘,指节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她听见自已的声音像从冰窟里捞出来的:“原来他说的南下创业,是用我家的救命钱换的。”
周顾重逢
蟹眼泉的水汽在暮色里凝成白雾,周宴之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投在顾曼桢身后的石拱桥上,像道跨不过去的坎。他手里捧着个锦盒,打开时露出碎瓷拼贴的茶盏
——
正是当年那只被摔碎的并蒂莲纹茶盏,裂痕处用鎏金嵌成蜿蜒的脉络,像是愈合的伤疤。
“你父亲说,只要我在转让协议上签字,就送你去瑞士治手伤。”
他的声音比冬至的泉水更冷,指尖抚过茶盏边缘的鎏金纹路,“那天暴雨冲垮了后院墙,他拿皮带抽我时,你故意摔碎茶盏……”
话未说完,顾曼桢突然抓起匣子砸向他,青铜匣子在石阶上滚出清脆的响声,日记本里掉出张泛黄的诊断书
——“右手肌腱断裂,错过最佳治疗期”。
“是我求他别送你去派出所!”
她的声音里混着泪意,抓起桥下的冰水泼向茶盏,“你以为我摔碎茶盏是闹脾气?顾氏祠堂的抵押合通在沈世钧手里,他说要曝光你替我顶罪的事,我故意划破手引开父亲……”
话音未落,泉眼里突然泛起涟漪,水面如镜面般映出二十年前的雨夜
——
顾曼桢将带血的帕子塞进周宴之掌心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深深的掐痕,那是沈世钧当天下午逼问她时留下的。
周宴之猛然怔住,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翡翠镯上。镯子内侧隐约可见刻痕,正是当年他被打断小指前,用碎瓷片匆匆刻下的
“等”
字。泉眼的水汽漫上来,模糊了两人的面容,却将二十年前未说完的告白,在水波里酿成了苦涩的涟漪。
沈世钧的监听
无人机的摄像头在雪粒子里轻微抖动,沈世钧盯着屏幕上相拥的人影,指节捏得发白。手中的死亡报告被冷汗洇湿,“突发心梗”
四个字旁,备注栏的
“宴之科技原始股东”
像根细针扎进眼底。他忽然想起顾父临终前攥着的半片蟹壳青釉,釉色与周宴之办公室的镇纸纹路分毫不差。
“林小羽,把当年祠堂抵押合通的扫描件准备好。”
他对着耳麦冷笑,指尖划过报告上的死亡时间
——1998
年冬至前夜,“再剪辑段周宴之收购顾氏老宅的画面,就说他用曼桢的婚姻让交易。”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他望着蟹眼泉方向的灯火,将半片蟹壳青釉放进碎纸机,“直播的时侯,记得给翡翠镯的‘等’字来个特写。”
无人机掠过石拱桥时,顾曼桢正将日记本塞进周宴之怀里。她没看见镜头的红光,却听见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翡翠镯突然又开始发烫,这次映出的不是血腥画面,而是顾父临终前布记针眼的手臂
——
那些被标注为
“心梗急救”
的针剂瓶上,赫然印着沈氏医药的标志。
雪粒子落在泉面上,碎成千万片晶莹的记忆。顾曼桢忽然想起父亲日记里未写完的半句:“宴之的股份是……”
话尾被墨团晕染,像滴落在时光里的血。而此刻周宴之正将她推进后备箱,引擎声盖过了无人机的嗡鸣,他沾着雪的睫毛下,眸光比蟹眼泉的冰还要冷:“当年替你顶罪的人不是我,是沈世钧花钱买的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