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舟轻轻拉开帘子，只见穿着白大褂的饮香放下钢笔站起来。
“哟，来啦。”
到底是要在校庆表演什么节目，才会画一个猪头“特效妆”？
但她没有说出嘲讽，毕竟要被刺痛的人并不在场。
她戴上一次性隔离手套。
苏砚舟走过来，即使脸红肿，也能看到她散发出轻盈的少女感糅杂清新少男感的独特气质。
但她似乎无法意识到自己的美丽，只是畏缩地低头。
饮香了然于心，正是她明显破损的气场才吸引来那些欺软怕硬的人。
他们最能识别谁是没有支持体系，也不敢反抗的血包了。
苏砚舟垂头坐到她面前，浑身轻微地抖动。
饮香静静地把冰袋递给她敷红肿，捻着棉签沾碘伏熟练处理破损的手臂和膝盖。
“抬头。”
苏砚舟绷直身体，僵硬抬起下巴，下过雨的眼眶潮湿，睫毛湿漉漉地滴着水珠。
“老师，谢谢你。”
“从来没有人帮我，老师是第一个。”她说道，声音嘶哑清澈又抖到变调。
“张嘴。”
饮香凑近她，检查口腔内有没有出血。
她捡起镊子伸进去，一一确认牙齿有没有松动。
直到确定没有才抬眼，然后撞进了一片幽深迷雾弥漫的北欧森林。
她淡定地放开她的下巴。
“有没有持续头晕、呕吐，或者听不见？会感觉看不清和呼吸困难吗？”
苏砚舟意识到自己察言观色的眼神被发现了，赶紧低头嗫嚅。
“都没有。对不起，我是昨晚差点做了错事，但今天遇到你我有了希望。”
不想饮香追问，她小声转移了话题：“老师，你叫什么名字？”
“饮香。”
“饮香听起来很不像真名。”
她鼻尖嗅闻着饮香身上消毒水的气味，绞尽脑汁找着话题。
“老师为什么改名，是因为不喜欢？还是别人会给你的名字取外号？
我的名字就很像男孩，因为我剪短发，被骂人妖。”
“干嘛帮欺负你的人找理由，管他们有什么心理压力，做出来伤到人了就是坏啊，让你感觉不舒服就是不舒服啊。”
饮香抱胸，带滑轮的椅子后撤：“需要我替你通知德育处和家长吗？”
“不了。”她轻声道，“我试过了，都没有用的。”
饮香视线移向窗外，那里的树影在不断摇晃：“你可以走了。”
“对不起，是我让你烦了吗？”
苏砚舟缩起肩膀，看到饮香心思不在她身上，赶紧起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饮香松口气，就怕窗外的异形突然发作。
她快步打开窗子往外看，那股似有若无的味道已经消散。
她定定望着楼下，直到出现苏砚舟颓丧的背影。
等她安全地消失在视线中，饮香才双手撑住脸颊感叹。
“原来学生是这么苦闷彷徨的职业吗？”
午休时间，在一栋人烟稀少的教学楼下，饮香和荼伺约定碰面。
自从被安排当心理老师经过了两天的“毒打”后，荼伺整个人变得低调不少，换下了圣导常服，穿着简单白衬衫搭条黑西裤，手戴机械表。
只是颈上垂坠了条花哨的蓝宝石项链，透亮得像尖翅蓝闪蝶指明。
他眼睛亮了亮：“饮香小姐姐姐。”
“嗯嗯，乖。”她勉力压住翘起的嘴角。
荼伺实在不放心线上聊天，非得近身保护，饮香只好要求如果被他人看到，在学生面前得互以姐弟相称。
但说不上是不是她自己的恶趣味。
他神色严肃起来：“之前是我判断有误，春光高中非常不对劲，这几日每个来心理咨询的学生身上都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异形气味。”
“我也闻到了，今天来的女孩身上也有，很浅淡的味道。”
他抬手，中指上诫环闪烁：“经过感应，他们并没有受伤或被寄生，但一定正面打过交道。”
“这种情况，只能再观察几日看看。”
饮香沉思着，考虑着两人应该当生活老师才是。
异形似乎不是在简单地捕食人类，而是有意识地挑选宿主。
不知道这个封闭式学校到底有多少人被寄生了呢？
他们二人来到教务处，打算让黑锚找个理由给他们调换下职位。
远远就听到一个女人延绵不绝的刻薄斥骂。
有学生正低着头站在桌前，教导主任在办公椅上双手交叉，眼神冰冷而轻蔑。
“这位同学，怎么每次‘出事’都有你的份？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特别，全校都围着你转？”
怯懦的女学生小声试图辩解：“可是主任，我给了您证据，不是我”
主任打断她，语气讥讽：“不过是小孩之间打闹而已，他们是不知轻重了，但别夸张成霸凌的帽子抹黑学校的名誉哈。”
主任慢悠悠吹开水杯的茶叶：“再说他们怎么不去欺负别人，就盯着你？你自己就没问题？”
苏砚舟攥紧衣角，主任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行了，你知道我每天要处理多少事吗？你爸妈也不来，要不是我给你‘压着’，这事闹大了，你觉得你还能在这儿待着？”
“对不起，谢谢您”
主任舒服地调整了坐姿：“是啊，我可是按学校规矩办事的人，为了你，我违反了多少条例，我可是苦心为你啊。”
“谢谢！”女孩不断鞠躬着，只希望眼前得意的女人能放她离开。
但女人如吸吮到权力鲜血的官僚野兽，哪里肯放手。
她干枯苍老的面皮仿佛被滋润了般拉紧，鱼目似的眼珠逐渐回春，喋喋不休地逼迫着年幼的孩子腰弯一点，再弯一点。
最好能磕头求饶。
“识相点就好好反省，让我再听到你‘挑事’，别怪我不留情面。”
苏砚舟低着头，眼泪砸在地板上，忽然感到一股温暖的触感和力度压在背上，她忍不住战栗起来。
荼伺扶起她，笑容温和但眼神深藏锐利：“你好，根据校医饮香女士的转达，作为心理辅导老师，我想我有义务了解这件事。”
他扫过女生的伤势，手指微不可察收紧，面上依旧维持稳定。
苏砚舟茫然地望向有力地撑在背后安抚她的饮香。
饮香对她挑眉，示意交给他们：“主任，今天校长还亲自和我说春光高中德育校风良好，考察团还评了个优异呢。”
刚还翻白眼的女人瞬间脸色煞白。
他们就是新来的两位“空降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