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过京都的大火。
那应当是比起尚未成形的八岐大蛇更为直观恐怖的灾难，九尾妖狐须臾之间便毁去大半个平安京，也是自那时起，兄长坚定了人妖无法共存的结论。
“大妖与人类之间的力量如此悬殊，若是任其发展，最后人类将再无立锥之地。”
“人与妖之间的问题不是此消彼长，而是你死我活。”我看着兄长眼中坚定的神色，头一次感到了些许害怕。
人类无法抵抗大妖的话，那杀死大妖的任务会由谁来做？
是半妖。
所以我在小时候总是无意识地抗拒着变强这件事，直到——鬼切到来。
兄长向我展示了他的办法，用神明和妖怪去杀死大妖。
可惜懒散的习惯已经养成，我再没有改过来过。
我回神重新审视了一下这个标记，确实是玉藻前留下的，但是他留下这个标记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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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玉藻前曾经前往异世接受试炼，好取回神器云外镜的一半。晴明一行人则是前往日轮之城寻找另一半。
而我则是选择留在京都，拦住大岳丸的脚步。
玉藻前在试炼时经历了什么无人得知，我只知道在回来之后，他不仅取回了神器，自身也变得更强了。
在我出发之前，他曾经对我说：“你的母亲是冲破天命之人，也许你也能拥有那份力量。”
我不清楚自己的天命为何，所以也谈不上有没有那份力量。但是还未却知道玉藻前也拥有了那份逆天改命的能力。
“外面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小心翼翼地踩上地面，马尔科突然说道，“这天也太黑了。”
确实，我抬头看去，天边已经不是乌云滚滚，而是像被人用黑笔涂过一样，显出纯粹的黑来。
“那是不是艾斯！”突兀间一道火光亮起，我飞起指给马尔科看，“他似乎拼了什么话……”
“是有危险！”马尔科敏捷地躲过一根藤蔓，“这座森林有古怪！”
萨奇也是抽出从不离身的双刀，刀尖飞舞砍下一大片藤蔓，“可恶，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越砍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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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我的手，萨奇！”马尔科拉上了萨奇，和我一同在高空中躲避那些疯狂的藤蔓。
“这座岛上发生了什么……”试图飞向莫比迪克号，但是却像有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去路。
“这是结界。”我拦住了还在试图破坏屏障的马尔科，“一般的物理攻击是没用的。”除非到达一个可怕的强度。
“还是看我的吧。”神力灌注，我将双手虚按在结界上，“解！”大量的神力直接冲破了这片结界，像是打碎了一块糖壳。
“挺有你的嘛。”萨奇朝我竖了一个大拇指。
“还不能大意，”我皱眉转身看向脚下黑漆漆的森林，“你们先去看看船上发生了什么，我留在这里。”
“我比较熟悉这种事，交给我就行。”
马尔科和萨奇都选择了相信我，转头飞向了莫比迪克号。
“让我看看你是什么东西吧。”手握鬼切，我飞到了大槐木上方。
刚刚打碎结界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种只能进不能出的结界有什么作用——封印某种存在，但又在同时放一些东西进去，就像时不时扔点东西进去饲养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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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这座岛的灵力浓郁程度来看，底下的东西恐怕吞噬了不少东西了。
玉藻前留下的印记明明灭灭，在一片黑暗中极为显眼，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它跑出来一样。
“没想到啊，没想到！”藤蔓簇拥间，一个人类冒了出来，“这为小姐就是传说中的阴阳师吗？”
“不，”他露出陶醉的神情，“是更为美味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口一口嚼成细沫咽下去啊。”
“你是卡帕？”看清他的容貌，我不由得为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皱紧了眉。
下半身几乎变成了藤条，身上的纹路像是爬满了黑色的蜈蚣，嘴巴咧到了耳根，皮肤完全是树皮的质感。
“不，应该说卡帕是我。”说着，地上出现了无数“卡帕”，一个个藤蔓形成的人抖掉身上的泥土，露出与正常人类无异的身躯，甚至一起挠挠头，脸上凑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新生的力量，能让我完成最后一步的力量！”数根藤蔓升上天空，试图将我捕捉，“来吧！和我融为一体！”
沉脸砍断藤蔓，一截截枯枝像雨点一样落下，“和我融为一体？”冷笑一声，“你连那个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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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虽然每一根藤蔓都被我打落，但卡帕还是坚持不懈地攻击着，“我等这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与其说你等得太久了，不如说你已经等不了了吧！”灵活地躲过飞舞的藤蔓，我到达了这家伙的正面，“我猜，有一只大妖来过，你不仅被他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还差点被他直接毁掉吧？”
一掌拍上玉藻前留下的印记，瞬间光芒大盛，储存在印记内的妖力已经渗透进了槐木的每一寸，这一下被引爆直接让他再起不能。
“卡帕”跌跌撞撞地倒退几步，就满脸不可思议地倒在了一团石油里，任由这黑色的粘稠液体一点点吞噬自己的身躯。
玉藻前的力量，果然霸道。我凝视着自己的手掌，这里面的灵力已经远没有以前充足，而那些所谓的神力则总是显得虚无缥缈。
一位破破烂烂的神就说过，“我本来可是很强的啊！但是自从当上神明之后，日子就总是过得紧巴巴，呜呜，神力不好攒啊。”
“而且神明的血肉还总是引来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让本就穷苦的日子雪上加霜啊！”
“可是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买那些话本子的。”刚刚从锻刀室里出来的我，心情还是很低落，“如果你很缺钱我可以借你一点。”想了想，好歹看上去是个正经神明，还是态度好一点吧。
“你你你！”破烂神嘴一撅，转头，“本大人怎么会缺钱呢！我可是遵循着红线才到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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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态度真诚的话倒是可以勉勉强强收下一点啦。”
所以还是很缺钱吗……后来没有给钱，而是送了一些干粮和甜点。我现在没了兄长的管制，甜食是从来没有缺的。
“有没有辣的食物啊……”“没有。”“为什么现在的小孩这么怪还能有对象啊……”“你说什么？”“没什么！”
后来那个奇怪的神明就离开了，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又来干什么，但是神力很难攒这件事倒是被我记住了。
果然，神明也好人类也好，都没有当一只妖怪来得舒服啊。
“生花，情况不太对。”突然，我手里的刀一闪，化作了一位只到我胸口高的小男孩。
“鬼切！”我拉住他，“你留存的力量有限，还是先回来吧。”
“不，这里的灵力很浓郁，我能感觉到自己不费什么力气。”摇了摇头，鬼切似乎想反手拍拍我的肩膀，但却限于身高，只拍到了我的手臂。
“但是有不妙的气味传来了……”他站在我身前，手持长刀，做出了守护的姿势，同以前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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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一眼莫比迪克号，那里却是一片安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铺出灵力感受了一下，发现船上的大家都好好的，我也安下了一半心。
但是岛上的情况却大大的不妙了起来，原本清澈地过分的灵力染上了污浊之气，像是在一杯水里滴入了一滴墨，马上扩散到了整座岛。
那些咸鱼干似的幽灵都醒了过来，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
有些急性子的，已经扑到了卡帕的尸体上大口朵颐，没有鲜血碎肉四溅的场景，却让我由衷地反胃起来。
“哈哈，卡帕也算是到头了！”“这力量多么美妙啊，难怪他拖了近百年也不愿意去死，害我们连口汤都喝不到。”“听说他原本还想当个好人来着，现在还不是成了这副模样。”
但是更多的，是围到了我身旁，虎视眈眈。
在失去了守墓人后，墓园便是这副光景么。
“在出发之前，那家伙曾和我说保护好你，”站在我面前的鬼切身量突然拔高，变作了我熟悉的样子，“但这次，守护你与他的命令无关，而是我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