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来自阴界的力量冲刷着我的身体，带来洗精伐髓般的痛楚，似乎要撕裂我的每一条血脉。
对此我的选择既不是接受，也不是排斥，而是——使用它！
阴影里的怪物已经蠢蠢欲动，试图将我一口吞噬，但是今天它选错了对象。
同时夹杂着我的灵力与邪神力量的大太刀刀身如雪，在闪电般的一瞬后深深地嵌入祭台。
那怪物发出痛苦的悲鸣，有污浊的黑色血液从我的头顶落下，浇了我一身。
“为什么……为什么，源氏！”尖叫着，那怪物冲向我。
没有丝毫犹豫地，我拔出大太刀，横劈向那个隐隐有了蛇形的东西。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似乎有一张熟悉的脸，弱弱地喊道，“木子……”
“杀了我！快杀了我！”那个声音似乎被怪物的声音淹没，似乎又一直在我的耳边回荡。
一剑斩下那怪物的一个头颅，滚落在地的东西很快化作一道黑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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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愈战愈勇，原本冲入体内的阴界之力全部被灵力裹挟着缠绕在刀身之上，这把大太刀不沾污秽，在飞舞的黑色血液间越来越白亮，像是一轮银月，劈开黑夜的幕布。
“这就是反抗命运的力量么。”不知多久，当那团污秽已经被我的灵力净化地只剩最初的巫女魂魄，仿佛叹息般的声音又出现在我耳边。
“一个弱小的人类，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令我惊讶啊。”一位男子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脸色惨白，发丝像是逸散在白纸上的泼墨，缱绻飞舞着。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身边的蛇，那一点嫣红的蛇信像是在探寻猎物的信息，嘶嘶作响。
“但是如果就让你在这除去这怨灵，我可是会很难办的。”冰冷的，蛇一样的目光游走在我身上，无端带起无数鸡皮疙瘩来。
“你就是蛇神大人？”我抬头看向那男子，原本纯洁的白无垢此时已经被乌黑的血液浸染，破破烂烂地挂在我身上，只有里面的巫女服，还是如一开始时一样洁白。
“看起来，神明，似乎也就这样么。”我收刀回鞘，又做好了拔刀的准备，“阴界之力，不过如此。”
最快的拔刀术，出来的一刹那就有樱花的哀鸣声，那是因为过快的速度带起了刀刃的震颤。
雪白的一线，让人想起坠落刀尖的花瓣，平静湖面上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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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神，也无法躲过这一击。
四散的灵力震裂了脚下的祭台，碎石滚落，高高在上的神明反应不及，竟是直接被劈成了两半。
天雷轰然作响，却只是将原本就四分五裂的祭台劈得粉碎，大雨瓢泼而下，身上繁重的衣物吸饱了水分，沉甸甸地垂下，我没有放松手里的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远处的黑色烟雾中，男子的身影重新浮现，“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他似乎很是愉悦，一条黑蛇缠上我的腰身，将我带上半空中，与这蛇神正面相对。
“为什么呢？明明只是一个人类，却偏偏有着违抗天命的力量。”他用叹咏般的语调说着，“这是多么可笑啊，人类本该如同脆弱的樱花，唯有凋零的那一刻显出美丽来。”
“为什么你会拥有这样生气勃勃的美丽呢？”
我的灵力已经在刚才挥霍一空，这儿似乎已经离开祭台，到了传说中阴界裂缝的所在，我能感受到阴冷的气息，似乎是要钻进我的骨髓里。
那缠绕着我的黑蛇似乎也好奇地探究着，将三角形的头部搁到我的颈边，吐出的蛇信不时触碰到跳动的动脉。
一触即离，湿润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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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是木子，”我握着刀，淡漠地看向蛇神竖起的瞳仁，“这个名字是我自己起的，”因为无论是父母，还是本家的人，都不会想到给我一个名字，“我为自己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能够像树木一样，深深地把根扎到地下，自己汲取养分，不会如同枝头的花朵，脱离树的滋养就独自枯萎。”
他饶有兴致地听我说着。
“我是巫女，却不侍奉任何神灵。”
“我是女子，却不依附任何家族。”
“我是人类，却不屈从任何力量。”我闭上眼，微微笑起来。
再睁眼之时，最终形态的阴阳眼开启，整个阴界裂缝的力量流动都尽收眼底，略施巧劲，便脱离了黑蛇的束缚，力量流动的空隙间，就是我活动的范围。
被驱逐的神明尚且无法理解人类的信念，但是他却知道，眼前的人类，已经不是能够随意对付的角色。
她的眼里像是点燃了一把火焰，要灼烧整个阴界裂缝里的寒冷。
想要把她留下来，看看到底能燃烧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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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以生命为代价。
但好在，这个无边无际的阴界裂缝里，生命是对别的东西来说最奢侈，对神明来说却最廉价的东西。
当我的最后一丝灵力也被阴阳眼耗尽，无边的黑暗席卷而来之时，我只是微笑着，最后看了一眼那已经彻底消失的巫女怨灵。
至少是，让你们安息了。
再次睁眼之时，我眼前还是一片混沌漆黑，身下却是之前被我斩断过无数次的坚硬鳞片。
我还活着吗？在阴界裂缝之中？还是说我已经成为了一缕亡魂，因为在这样的地方而不能前往阴阳轮回？
“虽然我用神力包裹住了你，但是能在阴界裂缝里活下来，你果然与众不同。”转头，那蛇神居然就在我身后，甚至有冰凉的发丝，就搭在我的肩头。
愣了一下，我才开口，“为什么会救我。”
“没有为什么，想试一下，就这么做了。”他挑起我一缕发丝，捧在手里观察着，那是与阴界裂缝完全不同的雪白，“也可能你是一个特别的人类，而我也是神明中的异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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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捧起我的脸，直直地凑近，“你已经犯下弑神的过错，而且不止一次，如果踏出阴界裂缝，很快就会被天雷劈到魂飞魄散。”
“不如在这里陪我，等待……离开的时机。”凉凉的气息吹到我的脸上，让我打了一个寒颤。“反正在这阴界裂缝中，时间没有意义，你也不必同普通人类一样……”说到这里，他低低地笑起来，“真是期待啊，你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我不想死，所以同意了他的提议。
可是这条蛇真的太烦人了。
“我说过了，我一共只在外面游历过一年，没有更多的事可以讲了。”一掌拍开缠过来的灵活蛇尾，滑腻腻的触感完全抓不住，很快又溜走，重新缠上了我的手腕。
“那你再讲讲，那位森林之王和他妹妹的故事吧。”懒洋洋地躺在我脚边的蛇神这样说着。
如果不是有救命之恩的话，这种神明实在是被杀一百次都不嫌多的。
“那天……”我刚开口，外面突然一道白光照进这阴暗的空间之中，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强光，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那是什么？”我询问脚边的蛇神。
“那个啊，”他转头看了一眼。“那是源氏打开封印，献祭巫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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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我抓紧了他的衣袖。
“你不希望我去，是吗？”他笑着，反手抓住了我的手，“那你打算付出点什么呢，嗯？”说着，已经有冰冷的蛇类顺着我的小腿蜿蜒而上。
献祭巫女么，也就那么回事，熟练就好。
当我踏出阴界裂缝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神社外的源赖光。
“木子姐姐……”震惊地看着我，当年满身血迹的少年已经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源氏家主，“你是怎么……？”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和蛇神做了一个交易……筹码，就是这个。”我的孩子。
而我能离开阴界裂缝的原因也是这个，原本不该有生命存在的地方居然孕育出了新生，这既是比弑神更加有违天命之事，也是遮掩天命的一个例外。
既我是木，那这孩子，便叫生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