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太感谢了，巫女大人！”
“谢谢巫女大人！”
“巫女大人请收下我们的谢礼吧！”
拒绝了那一袋子大米，我离开了这座已经有些荒凉的村庄。
如果没有云游的阴阳师和巫女的话，这座妖怪肆虐的村庄恐怕很快就会荒芜吧。虽然只是一些没什么力量的小妖怪，但对普通人类来说还是超出了能够处理的范围。
毕竟对他们来说，用来驱鬼的粗盐和豆子都是来之不易的口粮。
一个小包袱，腰间一把佩刀，背后一把弓，都是最简单的样式，就是街边匠人的作品罢了，甚至没有一个箭囊，我每次都用灵力凝成箭矢使用。
若是旁的阴阳师或是巫女见到，定是要为这样浪费的行径感到惊讶而不可理喻的。
可自从离开源氏，我已经这样在外云游了一整年。
这一年里，我一开始只是因为厌恶源氏那些老家伙的嘴脸负气出走，在看过生灵涂炭的大地后，我却真心实意地想为这个时代的人们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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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清有多少次，感受到肆意的妖气后赶到现场，却连完整的尸骨都找不到。
像今天这般的，已经是幸运中的幸运。
我还记得一年前，母亲难得找我说的一番话，“木子啊，”她惨白的面庞上先是流下两行清泪来，“妈妈知道，以前是妈妈不够关心你，让你年纪还小，就去做了巫女。”
她用手帕擦拭着这泪水，“有哪家的贵女去神社的呢？”她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可是木子，你也不该拒绝家里给你安排的婚事啊。”
我略一使劲抽出手臂，“婚事？你是指把我送到天皇后院吗。”冷笑一声，“这种福气，我可消受不起。”
一群老不死的，看上去在培养一个强大的巫女，实际上还是想把我卖个好价钱罢了，灵力强大的源氏女子，身份足够高贵，若是用来为天皇延续血脉，也能有个好胚子。
“木子！”这个女人一边哭得肝肠寸断，一边挥手示意一旁的侍女送上补妆的珍珠粉来，“你要相信妈妈啊，我怎么会让你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呢。”打量着我的脸色，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妈妈为你找了一位良人——”
我眉尖一挑，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是藤原家的大公子。”她补着妆，很快把自己的脸又涂得死白，“藤原家虽然不如贺茂家来的强盛，但是他们却愿意为了你花大血本啊。”
她不顾我的拒绝，抓住了我的手，“只要你愿意嫁过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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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开了她，我微笑着问道：“母亲大人，我问一个问题好吗？”
“藤原家，给了你多少好东西呢？”
原以为她还有那么一点血脉亲情，会帮我在长老们面前说话的我果然还是天真了。
这个当初听说我灵力强大就忙不迭将我送到本家换取父亲前程的女人，能有什么为我考虑的呢？
后来？我一箭轰开了源氏的大门，独自走上了旅途。
偶尔在山林间露宿时，我也会想，如果我当初没有因为灵力强大被送入本家的话，会不会成为母亲那样，满身心扑在家族利益上的女人呢。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这么些年我在本家学到的最多的，便是冷酷的丛林法则，没有侥幸，没有温情，说是普通巫女，实则接受着阴阳师与武士的训练。
回想起来，在那座阴森森的宅子里，只有一个小豆丁算是可爱，他似乎叫源赖光？是本家的长子吧。
虽然身量还小，但举着木剑跟在我身后讨教的样子倒是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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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不出来这会是将来的源氏家主，和那些老头子完全不一样嘛，尤其是奶声奶气地喊“木子姐姐，教我怎么变强。”的样子。
最主要的是他还能和我一起吐槽那些老不死的，即使更多的是我在说，他在一旁听罢了。
挥剑解决了一只试图偷袭的妖怪，我从一旁的灌木丛中摘下几片叶子擦拭染血的剑刃。
透过树叶底下凹凸不平的触感，我明白，自己又要换一把刀了。
抖抖口袋里最后几个铜板，我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就很羡慕赖光那个家伙了，身为家主继承人，他可从来不用为金钱的事发愁。
“这位美丽的小姐在为什么事发愁呢？”突然从树上倒挂下来一只妖怪，“有没有要我帮忙的呀。”
在一瞬间的警戒后我看清了来人，“是你啊，”叹气，“整天在别人家骗吃骗喝的家伙，也指望不上你。”
“嘿！我好歹也是一只大妖怪，怎么说话呢。”一个翻身，这家伙轻巧地落到地面上。
“那你能给我钱吗？奴良滑瓢。”我漫不经心地回答，“不能的话就别挡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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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阴阳怪气地回答一声，“原来你又没钱了呀。”
不想理他，我快步前进，希望能在天黑之前找到城镇，不然又要在野外想办法做晚饭了。
“别走那么快啊，”但是嫌人的家伙动作也很快，“虽然我也没钱，但是！”他笑嘻嘻地凑过来，“我知道有个地方能吃饭哦。”
我顿了顿脚步，我肯定不会和滑头鬼一样去别人家里蹭饭，但是他如果能把我带到城镇的话倒也不错。
“那你带路吧。”我冲他点点头。
“好嘞，”滑头鬼走到前方，“说起来你不是京都的什么小姐吗，为什么总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哪里狼狈了，我只是没那么多财帛罢了。”我把手中擦拭的刀收起来，动用灵力，跟上了他。
“不过也难怪，你从来不收礼品，还总贴钱进去。”他不知从哪叼了一根草叶子，整只妖看上去更不靠谱了，“这做人类，就是麻烦啊。”
我们两脚程都很快，还各自用上了灵力和妖力，最后像是赛跑一样到了一座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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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奴良滑瓢一屁股坐到地上，“这还没到逢魔之时呢，我也进不去啊。”城市里就会有阴阳师布下的结界，虽然不比京都的，但感知一下妖怪还是做得到的。
“那我先走喽。”愉快地和他再见，我转头，看到了气急败坏的奴良滑瓢，“好哇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回头有钱了会请你喝酒的啦！”
一走进这座城市，我就感受到了这里与众不同的地方。
结界的强度，远比那些普通的城镇来得结实，甚至快赶上京都的了。
这种结界，必然是城主请了京都的阴阳世家来打造，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家了。
暗自提高了些警惕，我可不希望碰上京都的阴阳师，要是被认出身份，怕不是要被绑回源氏做哪家的新娘。
在街道上找了一家铁铺，我正打算进去，肩膀却被什么拍了一下。灵力自动形成一面盾，弹向那个方向，我皱眉，那似乎是……
街角的阴影处，奴良滑瓢正朝我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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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语地走过去，我扯了扯嘴角，“所以你是怎么进来的，这儿的结界可不简单。”
“哼哼，我可是滑头鬼啊。”他双手叉腰，鼻子快捅到天上，“隐匿行踪和潜入可是我的专长。”
“懂了，”我转头，“我这就去找城主。”
“哎，你找城主干吗。”他拦住我。
“告诉他这结界不够牢固，大白天还有妖怪能进来。”我一边说一边点头，“然后借加固结界的理由敲他一笔。”
“你倒是想得挺周全……”他满头黑线，“先别说这些了，我带你吃饭去，我告诉你，那家伙的手艺可好了，吃不到就是损失啊。”
“我可不会和你去陌生人家里蹭饭啊。”我双手交叉，脚下一步不动。
“什么和什么啊，那是我朋友，是这座城里驻扎的阴阳师。”奴良滑瓢摆出一副苦瓜脸，“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然后，我和奴良滑瓢就坐在了一座小小的庭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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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阴阳师朋友是个看上去有点颓废的中年人，留着点小胡子，在家中没穿狩衣，而是普通的浴衣，没什么花纹，衣角洗的有点发白，但是干净整洁。
一见面，他就笑着迎上了奴良滑瓢，看起来确实是很好的朋友。看到我，也行了见到巫女用的礼仪。
我也回了一个标准的礼。
现在，那位阴阳师去取酒来喝，但是他的妻子却挺着大肚子，前来招待两位意外来到的客人。
我赶忙扶住那位孕妇，“这太麻烦了，就让我来吧。”
“这怎么行呢。”这位妇人拿过手里的茶壶，“哪有客人帮忙的道理。”
“有什么关系，”一旁的奴良滑瓢出声，“夫人你不晓得，这位小姐就喜欢泡茶，不让她泡茶她就难受。”
于是奴良滑瓢享受了一回我亲自泡的茶和白眼一对。
“夫人快要临盆了吧。”坐稳后，我们闲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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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回答的是拿着酒壶过来的阴阳师，“已经有六个月了。”
“真是辛苦啊。”我感叹道，这位夫人现在有些浮肿，看起来不算美丽，却多了几分快为人母的娴雅柔和。
“嗯……”一旁的奴良滑瓢看起来又要说些什么，我瞬时瞪过去，“我说，你要不要让这位巫女给个祝福啊。”他撑脸问，“虽然她一直在外面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但她可是京都的巫女哦？”
“这……”那位阴阳师有些犹豫的样子，夫人却满脸惊喜，“真的可以吗，这位巫女大人？”说着，她还为我斟上了酒。
“当然了，小事一桩。”我连忙摆手，“我现在就可以进行祝福仪式。”
“那个，能请问一下，您是哪家的巫女大人吗？”那阴阳师犹犹豫豫地问。
“我是源氏的巫女。”我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绣着源氏家徽的手帕递给他看，“你大可放心好了。”
“居然是源氏的大人！”他看过手帕后，惊叹道。
我扯扯嘴角，拉出一个笑容，“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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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大人啊，”奴良滑瓢也在一边扯出鬼脸，“不过是个笨蛋——痛。”终于住嘴了。
我没有喝酒，而是先把奴良滑瓢拎出房间，然后随手一道结界封住了妖气进来的渠道。
“这么暴力会没有人要的！混蛋木子！”顺便再设一道结界隔绝了声音。
“既然要进行祝福仪式，那就不能让妖气混进来了。”我对那阴阳师说。
“哦，哦好的。”他惊讶地看着我设下的结界，“啊，我用不用回避一下？”
“不用，”我摇头，“是你的妻子接受祝福，丈夫自然可以看着了。”
没有铃铛什么的，我只能拿出一条符纸扎成的绳子，这本是我送给一些村庄用来防御妖怪侵袭的。
双手合十，我跪坐在孕妇面前，开始祈福。
向哪个神明祈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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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侍奉哪位神明，只能在脾气不错的几位里找一找了。
嗯……就惠比寿吧，我和这个老爷子也算有过几分交情。
灵力从我的身上聚集到合十的双手，随着我的念念有词，犹如实质的灵力一部分向上空飘去，一部分飘向妇人鼓起的肚子。
周身变得暖洋洋的，我明白这是祈福成功了，神明给出了回应，看向那位夫人，果然，她也一副舒坦的样子，脸上绽开了微微的笑容。
“谢谢巫女大人，”她朝我道谢，“我现在感觉很不错。”
我摇摇头，“你应该谢谢神明大人，我只是付出了一点灵力罢了。”没有贡品，没有虔诚的信仰，我将一切都用充沛的灵力替代，换来了神明的祝福。
“既然祈福完成了，我去外面把滑瓢带进来吧。”一边的阴阳师出声，他看着妻子的肚皮，“我还是要感谢您，没有您这样强大的巫女大人，我的妻子肯定得不到这样深厚的祝福。”
我解开了结界，“怎么样了？”外头的奴良滑瓢冲了进来，“特意把我丢出去，这祝福总该很成功吧。”
“那是当然，”我抬抬下巴，“我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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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菜品不多，我再去购置一些回来，”那阴阳师对我们说，“巫女大人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合该好好招待一顿的。”
不等我拒绝，他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回头，他的夫人已经为我们斟满了酒，“请好好享用吧，”她以衣袖遮面，“这酒可是我丈夫亲手酿的。”
“对啊对啊，”奴良滑瓢已经喝了起来，“他酿酒的手艺很不错的，我之前一喝就喜欢上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行礼，一口喝下了盏中的美酒。
确实，入口甘冽，回味清甜，但又酒味十足，只在百转千回的余韵中，品出一丝丝酸来。
“好酒。”我感叹，在京都我没少喝过美酒，但这般风味的，也是第一次见。
“来，干杯！”一旁的妖怪凑了过来。
那阴阳师回来的时候，因为空腹喝酒的缘故，奴良滑瓢已经醉得差不多，这家伙一直嚷着要欣赏美酒的话就不能用妖力化去酒意，所以总是醉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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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终保持着清明，虽然也喝了不少。
“啊，你醉得也太快了。”阴阳师无奈地把滑瓢扶起，“别管我，我还能喝！”
确实，在开饭后，这家伙就着几个小菜，又喝了一壶，但总归是倒了下去，面颊带红，哪有大妖怪的样子。
我扶额，“巫女大人，请喝吧。”那阴阳师为我空了的酒盏满满地斟上，“您可是帮了我家的大忙了。”
我一饮而尽，周身灵力流转，化去酒精。
“唔。”可是眼前突然迷雾蒙蒙，为我斟酒的阴阳师也变得影影绰绰，我仿佛醉死过去，“你！”
“巫女大人，您这是醉了吗？”在昏迷之前，我只来得及给自己布置一个防御的结界。
奴良滑瓢果然不靠谱……最后的想法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