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万万没想到，大岳丸所谓的“打猎”，竟然是到大海中去殴打海兽。
身躯庞大的海兽长相奇形怪状，叫人不禁思索是不是因为深海中没人看到所以干脆想怎么长就怎么长。
这类海兽也是没有名字的，盖因为没有人类见过它们。
我仍是漂浮在高高的半空中，用妖力凝结成箭矢的模样飞射而去。
“你不下来战斗一番吗？总是在远处攻击有什么意思。”大岳丸控制海水围绕在自己身旁，“和我打的时候不是非常激烈吗。”
他露出一口鲨鱼牙，“放心好了，我会控制海水的，总不会让你沉到水里去。”
一直在上面放箭也确实没意思，毕竟我对射箭一道已经轻车熟路，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提升在哪。
于是我收回用于漂浮的妖力，一跃而下。
正中那海兽的头顶，如果那确实是它的头部的话。
海兽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后疯狂地扭动起来，试图把我从头顶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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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只是使它身上的伤口撕裂地更加严重罢了，鲜红的血液融入海水中，将这一片海域都染上了赤色，散发出腥臭的味道。
但是并没有敢于循着血气前来的捕猎者。
我和大岳丸分别从两侧进攻，妖气化作的大剑劈开了海兽厚实的外皮，露出其中鲜红的肉质，然后与另一边的八尺琼曲玉会和。
这条有我十几倍大的海兽就这样被我们劈成了两半，露出空空如也的内里。
那是一条快要溃散的魂魄。
“果然，最近在这片海域大肆吞食生物的就是你吧。”大岳丸揪起那黑不溜秋的魂魄，但它已经无法回答问题，或者说它已经没有了灵智，“可惜了，本来是能成为妖兽的存在，却因为迷失在食欲与力量之中成了只会吞噬的东西。”
语音未落，那魂魄已经烟消云散。
大岳丸朝我招招手，“跟我来看点东西。”
我飘到他身边，“刚刚那是什么？难道它也是妖怪吗？”
但不料大岳丸却是直接拽着我的手臂，把我拖进了海水之中，一瞬间的愣神后我试图挣脱，但因为手臂上的力道过大不得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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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就像收到指令的士兵，在我们身前分开，又在我的身后合拢，只偶尔有一连串的泡泡会擦过我的身边，留下酥痒的感觉。
除了大岳丸的手是湿的，我居然毫无身处海水之中的感觉。
“不，它或许曾经是，但是在无止境地暴食后，它只是一大堆肉块的集合体罢了。”随着我们继续向下，头顶的光亮也逐渐消失，到最后，只剩下大岳丸左手的八尺琼曲玉散发出莹莹微光。
大约是到了位置，大岳丸松开了我的手臂，但是海水还是被拦截在外，我伸手触碰，只觉得像是伸到了两块铁石之间，压力让我难以动弹。
但在大岳丸的控制下，它们却乖顺无比。
难怪大海是属于海妖的领地啊。
我注意到大岳丸身后亮起了一个圆环状的……光圈？瞬间照亮了眼前的海域。
然后我就见到了一个完全死寂的海底。
没有任何生物，除了大岳丸身上的光亮外，这里简直和阴界裂缝有得一拼。纵然我从未见过海底，我也知道大海中至少要有鱼，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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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底下残破的珊瑚，以及各种痕迹都表明这儿原本该是个丰富多彩的世界。
这样的景象让我想到被妖怪屠杀后的村庄，也是这样，到处静悄悄的，连一具尸骨都没有，只有坍圮的墙皮和四散的鲜血证明着什么。
那时兄长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生花，你要明白，人类和妖怪就是这样互不相容的存在。”他说这话时，手上提着的正是刚才屠村的妖怪头颅。
当时的我心中虽然震撼又沉重，却没有完全同意兄长的话，毕竟如果人妖无法共存的话，我又算什么呢？贺茂老头子又在为什么而努力？还有晴明师兄，他的志向不正是创造一个人妖共存的时代。
和鬼切不同，我并不完全按照兄长的教导做事，或许这也是继承自母亲的叛逆吧，不过，兄长似乎也不强求我依从他的想法。
“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在海底我的声音都变得闷闷的。
“这就是刚才那东西……或许海鸣能告诉你确切的名字，总之就是那只海兽造就的后果。”
“也许要十年？或者更久，这里才能恢复原本的繁荣。”大岳丸斜睨头上的肉块，“铃鹿山不仅保护前来的海妖，也维护着四面海域的平稳。”
“嗯。”我回答，“你为什么又要告诉我这些呢？我还有家人在等我，是一定会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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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岳丸像之前一样拉住我的手臂向上游，“因为……我感受到了，你和那家伙一样的感觉。”
“铃鹿御前在人类中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带着我向头顶的光亮处游去，那一片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就像被兄长打开的阴界裂缝，底下的阴冷都离我远去。
“她在那里学到了何为亲人，何为家园。这也成为了铃鹿山成立的初衷和根本。”终于冲出海面，带着鲜血的海水粘稠地落回大海，被逐渐稀释开来。
“但是她也在那里见到了嫉妒、傲慢和流言的丑恶。”大岳丸挠了挠头，“总之我就是想和你说，妖怪没有那么糟糕，至少铃鹿山的妖怪都很好。”
我突然想起了酒吞给茨木送铃铛时的情形，虽然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可我分明看到茨木接过铃铛时他松了一口气。
“所以你是想和我做朋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我才意识到这句话显然没什么依据。
但出乎我的意料，大岳丸却点了点头。
“嘛，虽然这么说挺自大的，但你是这么多年来少数能和我对打的妖怪。”
“而且你既不是铃鹿山的妖怪也不是铃鹿山的敌人，”他又挠了挠头，“所以我想，或许你最适合当的就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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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我在想的是虽然是第一次配合，但在早上和刚才的战斗中，我们两个的默契都挺高的，或许是因为大打一场的缘故？
于是我们成为了朋友。
这一次的朋友，可比酒吞茨木那次稀里糊涂当的靠谱多了啊，拖着海兽肉回去的我这么想着。
本该是去大吃一顿的，但是在海边的时候，我们却被久次良叫住了。
“少主，生花，等等呗，我有事要告诉你们呗。”久次良控制一小团海水将一个人卷上海滩，“请救救他呗。”
这个男人衣衫褴褛，依稀能见是武士装扮，此时面色苍白，昏迷在海滩上，显然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询问之下，我们才知道，这个男人虽然也是夺宝的一员，但在发现所在船只里还有被非法贩卖的奴隶后，毅然决定带着那个小女孩逃走，但是还没来得及离开，船只先被海兽卷起的大浪打翻，一船人都没有躲过不幸。
那个小女孩也是，一直处于饥饿的她在这样的灾难下根本没有生还的希望。
“一只前来夺宝的船只为什么还要带奴隶女孩呢，”我皱眉，“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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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在必要的时候，当做……储备粮啊。”大岳丸也是面色阴沉，“这类混蛋我见得太多了，觑觎他人宝藏的家伙，往往自身一无所有，自然什么都做得出来。”
然后变成了拖着海兽肉和一个濒死的人类回去。
蝎女很快接手了伤员，在发现我和大岳丸都毫发无损后挑了挑眉，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那些巨大的肉块被切成一份一份，虽然看上去很多，但分到每一只铃鹿山的妖怪身上，倒也只是刚好多出一份。
这一份正是留给在场唯一的人类的。
在蝎女小姐姐的治疗下，他很快醒了过来，只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姓谁名谁，家住何方，都一无所知。但他却神奇地还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铃鹿山的宝藏。
——这些都是我打听到的，因为在场的妖怪中，只有我一个能与这人类交流。
我猜测可能是因为我有一半的人类血统，而这个人类，他只是个普通人，是那种一点灵力都没有的普通人，如果在场的不是海妖而是鬼魂一类的话，他恐怕什么也看不到吧？
转告大岳丸后，他不仅没有生气，还让我转告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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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往后，你也是铃鹿山的一员了。”
于是下午时间里，大岳丸就带着这个人类——他没有想起自己的名字，但好在人类的身份在铃鹿山也是独一无二，在辨认上没什么问题，在铃鹿山四处参观。
我则是随着海鸣到铃鹿山唯一一间书房去。
事实上说这是书房的话实在太高看书房了，在我看来，连京都最大的藏书室也比不过这儿的书籍数量。
书籍储藏在一个个格子里，而这些格子则遍布一整个山壁。没错，这个书房是沿着山壁建造，也只有妖怪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想要哪本书，就飞上去取下来，或是踩着绳梯上去。
“哈哈，我老胳膊老腿的，爬这绳梯早就不方便了，幸好你来了，这可帮了大忙啊。”海鸣捋着那一大把白胡子，笑呵呵地接过了我递过去的古籍，“哎，小心点啊，好些都是孤本了。”
不远处，蟹姬正躺在窗户底下，晒着太阳呼呼大睡着，不时还冒出几句梦话来，似乎是在回味烤石距的味道。
“你觉得铃鹿山怎么样呢？”在翻阅古籍的空隙中，海明突然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