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去神社修行的日子。
我的母亲是一名巫女，所以我也是。
这句话奇怪的地方非常多，比如巫女为什么会有孩子，比如母女为什么就一定是同一个职业。
先说说第一个问题吧，原因倒也很简单，我的母亲没有侍奉任何一位神灵，仅仅是占了一个巫女的名头罢了。所以她才会在遇到父亲之后便离开神社，回来的时候将襁褓里的我交给了源赖光。
听说母亲的灵力十分强大，所以才会成为一名巫女斩妖除魔，而不是当着源氏的贵女嫁人生子。
我隐约有一点关于她的记忆，白色的羽织，以及被风吹起的，猎猎作响的衣角。
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在我两岁，或者是三岁的时候？她就神隐不见了。
不曾侍奉神灵的巫女却被神隐，这就又是一件奇怪的事了。或许是她的灵力实在强大，被神明所青睐吧。
至于第二个问题嘛。
这份灵力也被遗传给了她的女儿，也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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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手中的弓弦，忽略一旁巫女们的惊叹，我面无表情地让羽箭精准地射中靶子的红心，收不住的力道使得这枚羽箭直接穿透了靶心，只剩箭尾的羽毛掉落在靶前的地面。
又一箭。
我觉得我此时的模样肯定和兄长很像。
想到兄长……我又想起了前几天的事，明明已经发现我做的事了吧，兄长大人，不过还是放了我一回。后来和鬼切一起吃完了点心，他都没考校我的功课就离开了。
看来最近的确很忙，不过能够理解，毕竟马上要盂兰盆节了嘛。平安京的普通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祭典兴奋，不过，阴阳师和巫女们就忙坏了。
光是结界就要多加固好几层，还要排查平安京内有无恶鬼，为皇室贵族和民众祈福……今天神社的大巫女也不在，平时她都会来看看我的情况的。
虽然神思游离，但手下的箭仍旧是稳、准、狠，就像呼吸一样，周围的风向我传递信息，手臂上的肌肉在正确的位置、正确的时间绷紧、舒张，我已经不怎么去瞄准了，不会移动的靶子根本没有多看一秒的必要。
“天啊，这力气也太大了。”“对对，如果是生花的话，恐怕连灵力都不要用就能杀死恶鬼了吧。”“她速度也好快！手臂不会酸的吗？”……风也把旁边的窃窃私语传递了过来。
源氏的巫女们就是心思纯善的代表，这群从小在神社长大，侍奉神明的女孩们几乎不曾染上尘埃。
“我看她就是怪胎吧，哪有人类力气这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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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几乎，我虽然听到了，不过懒得回头看一眼都知道是谁，“和那个怪物一样的红发。”“梅子你别说了……”
梅子，是源氏一个旁支的女孩，因为天赋很高被大巫女收养，是这座神社里最优秀的巫女后备。
说是后备，其实她将来会接替大巫女的位子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过我突然出现了，这个比她小了好几岁的孩子居然在射箭这方面直接碾压了她。这显然让她极为不爽，不过她显然想不出什么坏招，只能耍耍嘴皮子这样。而神社里纯洁的女孩子们也不怎么搭理她的话，总是不了了之。
虽然我也只在神社学习射箭这一门课。作为剑道专精，源赖光在我劈坏他三把剑之后把我送来了这个神社。因为现任大巫女的射技曾是天下一绝。
我能有什么办法，日本刀这么脆弱，一砍就坏也不是我的错啊。回想起兄长难得大嗓门地对我喊“控制力道！”我就头疼。尤其后来鬼切看不下去，拉着我偷偷给我练习，结果我连竹刀都一把劈碎了的时候，他脸上呆滞的神情。
我那会才想起鬼切貌似也是……刀剑的付丧神吧。这算是物伤其类……吗？
如果我只是力气太大了的话还好，兄长总能把我练出来。只是，在想起鬼切本体是把刀之后，我体内好奇心上来，缠着鬼切给我看看本体。
兄长进门看到我拿着有我整个人高的鬼切（刀）时脸都白了一度。
然后兄长就不强求我学习剑术了，转而把我送到了神社。“学会控制你的力量吧，生花！”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低沉有力，不过他很快又用轻一点的声音补上一句，“或者学会怎么使用你的灵力，以后至少先用灵力保护住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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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明白了。
不过弓箭一道我上手却很快，用我那不可思议的力量轻松地拉满弓弦，力道足够，技巧就是分分钟的事。
尤其是我觉得空气中风的灵力格外眷顾我，准确的说，是自然的气息。
出于某种不靠谱的直觉，我认为这是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这么一会儿，手边的箭支已经被射空了，一旁记录的巫女姐姐朝我点了点头，示意我的考核结束。
我只是挂在大巫女名下学习，并没有成为巫女后备，所以平时也不住在神社，在大巫女表示已经没什么要教我的之后，我就改成了每月来一次神社，考核一番，以表示自己的水平有在进步。
我是今天第一个考核的，也没什么心情留在这看她们一个个走过场，把弓箭收好，我就准备离开了。
离开前我看到梅子似乎试图拉开我刚刚使用的弓，不过只能将将拉开一半的样子。
她抿紧了唇，眉头皱的死紧，似乎很不甘心。
我今天没有让下人准备车马，而是打算独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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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我打算先在外头逛一圈，再回家。昨天兄长给了几枚铜钱，我刚好可以买点零嘴吃，还有鬼切的发绳，也可以给他换个新的了。
才不是因为让他替我隐瞒吃糖的事感到愧疚呢。
话虽这么说，我脚步一转，就朝着城外走去。
现在天才亮了没一会，我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挥霍。
出城之后，我轻车熟路地拐向一条小道——普通的女孩不要学哦，我可是有所依仗的。
在这个百妖横行的年代，普通人离开城市，没有阴阳师的保护，很容易死在荒郊野外，被恶鬼啃食。
那些妖怪屠村的事件更是数不胜数。
但我不一样，随着我离城池越来越远，我的身体也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火红的头发像是褪色一般从发根处开始变得雪白，最后只留下发尾两指宽的赤色，眼尾拉长，瞳仁也变成了兽类，或者说妖怪才有的竖瞳，眼角处生出妖冶的红色妖纹，像交错的枝蔓一路延伸。
趁着指甲还没有变得尖锐，我用手腕上的发绳绑住了一头乱发——妖化之后在妖气的震荡下，我的头发总像炸毛一样飘来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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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指甲也变得坚硬锐利之后，我觉得也差不多了，便停下了妖化的进程。
没错，其实梅子说的就是事实，我是一个半妖。
虽然母亲是一名巫女，但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叛逆者。她厌恶源家的条条框框，厌恶长老们腐朽的嘴脸，从小被教导要乖巧懂事的她反弹起来异常强烈。
尤其是她的灵力又是那么强大，完全有自由自在的力量。
在外出游历时母亲被肆意的妖魔吸引了，就像在家中娇养的贵女总被浪人武士勾去心神一样，带有禁忌的爱恋来得不合常理又理所应当。
最后有了我。
一个半妖。
虽然我至今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神隐得早，兄长则表示他也不清楚，不过那应该是个强大的妖怪。
说起来，兄长和母亲的关系很好，好到即使只是一表八千里的血缘关系，他却愿意为了母亲担下我这个半妖。虽然我的天赋毋庸置疑地强大，但异类，总是为人们所排斥的。
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有针一样的目光企图将你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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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也总是惶恐不安，像是害怕我吃了他们似的。
哪怕是稍微控制不住力道，捏碎了一个茶杯，离我最近的下人就吓得屁滚尿流，一路滚出了和室。
兄长叫我练习茶道也是为了磨炼我的控制力，让我静心养气。
最后我被兄长安排进了鬼切的院子，两个“异类”远离人群，由兄长亲自教导。
我偶尔还会出去走走，或是去学学阴阳术，或是去神社。
鬼切就完全待在院子里了，出去也是不曾远离兄长五步远。
叹了口气，我一时不知道是同情自己还是先可怜鬼切。虽然他脑子里的兄长成分高了些，但我俩抱团，额，我单方面认为的，这么些年也算情谊深厚了。
果然，回去的时候给他多带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