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摆在侧厅,萧成淩和林清之前后脚迈入厅时，萧成岚和婉月已经等在桌旁了。
昨日大家俱都饮了酒，所以厨房今早特地备了些清淡解腻的小菜,看着爽口得紧。
萧成岚一直瑟缩着头,看着像是还未从宿醉中清醒过来。反倒是婉月，和平时别无二致，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浅笑，见二人走近,眉眼更弯了些。
“哟,长公主殿下真是让我们久等啊，”婉月单手撑着脑袋,一双美眸睨向窗外，动作端的是一个慵懒惬意，丹唇微启,尽是调侃,“瞧这太阳,快晌午了吧。”
哪有这么夸张，刚到巳时而已。
萧成淩暗地里腹诽不已，嘴上却只是淡淡道：“快些用早膳吧。”
她心里发虚,担忧婉月追问昨晚之事，只好随意应付过去。
婉月柳眉一挑,难得没有多问，轻勾嘴角低下头夹菜。
萧林二人顺势落座,不动声色吃着菜。
一餐饭吃得哑然无声，四人全都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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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之醉了酒，胃口不是太好，饮下半碗清粥,已然饱了。她轻轻放下瓷勺，暗暗打量身侧的萧成淩。
只见她脊背挺得笔直，小口小口吃着菜，慢条斯理中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优雅，像是高山上最为圣洁华贵的雪莲。
萧成淩夹了片竹笋，丹唇微张，再整片放入口中。林清之看着那一张一合的薄唇，喉咙微动，从心底溢出了些奇怪旖旎的心思。
她赶紧移开眼，长长呼了一口气，目光突然被一旁的萧成岚吸引过去。
萧成岚面前的粥碗已经空了，但她好似浑然不觉，仍然低垂头颅，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着粥。
就像一个提线木偶，机械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眼神呆滞，神情木然。
萧成岚低着头，丝毫没有察觉身边探究的眼光，仍然埋头“喝粥”。
她现在脑里、眼前、耳边，涌现的全部都是昨晚的声色画面，阴魂不散的缠绕着她，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怎么样，有感觉了吗？”
萧成岚痴愣愣的抬头去望，婉月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嘴角轻勾，笑容虽然妩媚动人，但显然不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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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萧成岚这副五迷三道的模样，婉月叹了口气，她在这儿同一个醉鬼较什么劲呢？她撩起裙摆，转身欲走。
萧成岚见她要走，连忙扯住她的衣裙，豆大的泪珠在眼里滚了两转，立时就顺着脸颊落到地上。
她嚎啕大哭，任由眼泪飞淌，嘴里含糊不清的叫道：“不要走，你别走。”
婉月被她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几度想狠下心离开，裙角被某人紧紧拽住不说，心底也生出了几分不忍。
罢了，萧成岚在这哭天抢地的，跟讨要糖果的幼童有何区别？姑且就当她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吧。
婉月费了好大力气，将手软腿软的萧成岚从地上拖了起来。萧成岚手脚都使不上力，几乎整个身子都依偎进了婉月怀里，双手死死环住婉月的脖子，脑袋还不安分的左右乱拱。
好不容易来到床边，萧成岚还紧紧抱住婉月，将头深深埋进婉月脖颈，嘴里不知道在絮絮叨叨些什么。
大功告成，婉月将头轻轻一缩，不费吹灰之力就逃脱了萧成岚的桎梏。婉月瞧着萧成岚因为吃惊而瞪圆的眼眸，微张的红唇，心里好笑。
还没等她勾起嘴角，萧成岚就扑过来牢牢锁住她的细腰，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怎么甩都甩不掉。
而且这人又开始哭了，公主府的下人不来管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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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月被她哭得心烦，只好厉声斥道：“你松手，别哭了。”
“你不许走。”
无论婉月说什么，萧成岚来来回回就只这一句，婉月实在无法，只能无奈道：“你只要不哭，我就不走。”
萧成岚立刻停止了哭声，将头从婉月腰上抬起来，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婉月翻了个白眼。
行，都是她的不是，怪她不应该招惹这个祖宗。实在是怕萧成岚又哇哇大哭，婉月只好由着那人将她带到床上。
她就不信这个痴傻的醉鬼能做出些什么。
婉月直直的躺在一边，宛如老僧入定。萧成岚的小嘴片刻也没停下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将她从小到大的经历和受到的委屈尽数说了一遍。
“母妃不受宠，宫里下人都暗暗欺负我们，冬天送来的都是极差的碳火，烧一下满屋都是黑烟。”
“哥哥姐姐总爱欺负我，有次我被二皇兄直接从假山上推了下来，腿差点都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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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没见过父皇，母妃对我也不好，每次抹眼泪时都会打我骂我，怨我不争气，怎么不是个男孩？”
“皇姐小时候对我可好了，总是护着我，还经常给我送好吃的。”
萧成岚掰着手指喋喋不休了好一阵，婉月虽然没有说话，但要说心里没有半分触动，也是假的。
她一直以为公主就应该是掌上明珠，天之娇女，没想到宫里也会这些踩高捧低的手段，萧成岚的童年，或许过得还不如平民家的女儿，虽没有锦衣玉食，但至少父母和蔼，兄妹友睦。
萧成岚絮叨完自身后，又望向婉月，想也未想，直接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流落青楼啊？”
萧成岚之前也问过这个问题。
婉月瞳孔缩了缩，勾唇笑道：“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经历，和其他青楼女子没什么差别。”
大抵也不过是什么家道中落、走投无路、身世悲惨的故事罢了，除了写到戏本里能赚回一点眼泪，还有什么用处呢？
她翻了个身子，看着萧成岚单纯干净的眼睛，怎么也生不起责怪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放柔了声线，“夜深了，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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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成岚抬起头，用她那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婉月，眼里星光闪烁。
婉月黛眉紧蹙，茫然不语。
萧成岚舔了舔唇，细声嗫嚅道：“还要。”
婉月柳眉轻挑，仍然未懂。她顺着萧成岚的视线想去，突然明白了什么，想要起身，但已经来不及了。
眼前附上了一大片阴影，萧成岚已经倾了过来，二人双唇相贴。
萧成岚初尝亲吻的滋味，食髓知味，怎么也不知满足。她抱住婉月，无师自通般的伸出舌尖，去细细勾勒婉月的唇珠。
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燃灭，直到萧成岚发出一声难耐的轻哼，婉月才猛然惊醒，一把推开萧成岚。
两人都喘着粗气，衣衫凌乱，萧成岚眼里布满茫然，直盯得婉月心惊肉跳。
她刚刚是怎么了？怎么会由着醉酒的萧成岚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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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合拢自己的衣衫，又伸手替萧成岚整理好衣襟，遮住了她雪白纤细的脖颈。
婉月揉了揉紧皱的眉心，喝酒误事，都怪这酒，太过醉人。
她眉心的愁绪仍未散开，萧成岚这会儿倒是乖了，极快的躺在床上，蜷成一团，闭着眼睛就昏睡过去。
婉月幽幽叹气，就是不知道萧成岚醒来，想到今晚的种种荒唐，会是怎样五味杂陈的表情？怕是要羞得没脸见人。
不见也好，她和她，从来就是两条泾渭分明的直线，本不应该有如此交集。
今晚的一切，就应该消散在这无边夜色里。
“成岚，萧成岚。”
萧成淩叫了好一阵，也不见她有反应，只好伸手敲了敲她的碗沿。她用完饭，顺着林清之的视线望去，就见向来张牙舞爪的萧成岚失魂落魄，魂不守舍。
萧成岚被敲击声吓了一跳，抬起头，茫然无措的望了望众人，等视线飘到婉月那里，又蓦的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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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才看见她空无一物的粥碗，俏脸倏地一红，她站起身，断断续续道：“皇皇姐，我，我突然想起府里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像是背后有猛虎在追似的，抬腿就走，很快就没了踪影。
“她怎么了？”萧成淩诧异道。
“许是府里真有什么急事吧。”婉月咽下最后一口粥，神色淡淡道。
她昨晚彻夜未眠，将夜里发生之事在脑海里过了百遍。那时那景，她无法去怪醉酒的萧成岚，只能怪自己一时被迷了心智。
她暗暗下定决心，要将今晚的荒唐遗忘在深深夜色里。无论如何，萧成岚也是尊贵的公主，绝不是她，能去染指的。
萧成淩仍然疑惑，但眼前婉月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怎么也没能将她同萧成岚联系到一起。
萧成岚走后，婉月偷偷松了口气。她刚刚不过是故作轻松，其实心底也在暗暗发怵。
毕竟是她，算得上趁人之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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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她眼尖的发现，萧成淩的耳垂，怎么看，怎么奇怪。好像有一层淡淡的粉，扑在上面，像是要盖住什么，反而欲盖弥彰。
“咦，你耳朵怎么回事？”婉月好奇问道。
话音刚落，她的眼珠一转，探究的目光在林清之和萧成淩身上来回逡巡。
萧成淩轻咳了一声，面不改色道：“蚊子咬的罢，你也知道，这些天的蚊子，特别凶。”
婉月柳眉一挑，表示不信，凑近了想去细看。萧成淩一步退开，抿了抿唇，神色不太自然。
林清之也站了起来，淡淡道：“刚刚我见三公主颈边也有一道红痕，婉月姑娘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婉月哑口无言，只能讪讪道：“应当是蚊子咬的罢，嗨，夏天的蚊子，真的特别凶。”
眼看天色着实不早了，婉月敛下了刚才玩闹的神色，拱手道：“那我就先告辞了，二位有空一定记得来我铺子赏脸。后天开张，就在东城集市里。”
二人点头应下，目送婉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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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婉月走出长公主府，才忽然意识到，她昨晚只是同萧成岚亲吻，动作或许是激烈了些，但并没有其他的动作，萧成岚脖颈处的红痕，与她何干？
一时大意，竟然着了林清之的道了。
婉月走后，萧成淩带着林清之在公主府里闲逛，偌大的一座宅子，停停走走了小半个时辰，还未一览全貌。
刚刚拐过长廊，就见碧烟领着一名身着内侍服侍的男子向二人走来。
那人见到二人，先恭敬的行了个礼。接着喜笑颜开道：“恭喜林姑娘，贺喜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