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事态的走向已经如此恶劣，怀特依旧没有说什么。
他眼瞳里有一片结冰的湖，静谧冷硬，望着她，又缓缓地、冷漠的从她手里抽出那件衬衫，转身去衣柜前翻找东西。
怀特的态度如利爪剌过舒轶神经，她对呼之欲出的真相感到愤怒。
“你什么意思？！”舒轶三两步追上去挡在他面前，阻止他进行任何补救措施，甚至攥起拳头重重锤衣柜，铁片振幅发出厚重的嗡鸣，她乖戾的质问，“你觉的是我做的对吗？你已经认定了是不是？”
如果说舒轶是一枚□□，那么怀特就是剪断火线的工具钳。
无动于衷会把发疯的人人逼进更为煎熬的炼狱，她尖叫嘶吼，甚至将人推在墙上，“不是我做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说话！”
“重要吗？”被逼进犄角旮旯寸步难行，怀特骇人的平静，他额上还贴着一块纱布，是前几天替舒轶挡棍子留下的，“就像。
于是，阳光为两团小小的轮廓勾边，风景在这一刻定格。
从不懈怠的怀特今天偷懒了，收拾一桌垃圾收拾了半天也不见回，张嘉从后厨出来，一眼便瞧见他还在角度最好的那桌，背影半步没挪，恶趣味的走到他身后，只见他微微弯腰，一手撑着抹布，头半抬着，睫毛像轻柔的蝶翼，承载着窗外细细碎碎的光点。
张嘉有样学样，手挡在额上朝外张望，又叨叨起来，“哎哟哟，今天的太阳可真亮堂啊，闪瞎我24k纯金单身狗眼了。”
顿在桌前的手马上动起来，怀特格外淡定的收回视线，专心致志收拾桌子。
张嘉再添一把火，“反正我肤浅，我看她穿汉服走不动道，你不要，我上。”
“哦。”
“啊？”张嘉跟在怀特身后，走哪跟哪，“真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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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仿佛猜透了一切，张嘉笑笑不再延伸，道：“对了，上次你让我帮你找离职当晚的摄像头记录那事，我今天又去确认了一次，发现了新大陆。上周你衣服被画那天，除了□□，还有一个人也进过休息室。”
因为怀特突然停步，张嘉差点撞上去，他即使刹车，“葛洲。他在舒轶之前去的，待了十分钟。”
舒轶做了一个梦。
梦里舒城大获全胜，她被迫签下股份转让书，丧家之犬一样拖着行李箱游荡在街头，还偶遇宋栀，她们狐假虎威的扔了点钱，身姿曼妙的穿过自己，风光的进了一辆加长林肯，舒轶紧紧攥着拳头，她不要脸的联系从前的男人们，说谄媚的话，甚至追到人家门口，却被管家恶狠狠赶出来。
她恶心的不能自已，扶墙止不住干呕。
此时，怀特出现了。
他的仪态还是好的出奇，像从小到大泡在礼仪课里的孩子，腰身笔挺，看人时下颌微微抬起，眼睫轻轻垂下，周遭散发着内敛的冷漠傲气，像天上疲于声色的神祇，除了那双手。
修长而骨节分明，如此漂亮一双手，掌心长出薄茧，右手虎口一道若隐若现的伤疤，自最深处蜿蜒进内侧手腕，乍看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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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轶一把将人推出几米远，牙齿打颤，“你也要来落井下石吗？！”
面对舒轶的小狮子发疯，怀特总是从容淡定的，只是眼里波澜不惊的颜色刺痛了她，她管那叫东西叫‘怜悯’。
苦泪猝不及防滚落，舒轶倔强的高高昂起头，像最高贵的孔雀，“我绝不会认输，所有从我舒轶手里抢走的东西你们都得吐出来，总有一天，你们会摇尾乞怜求我原谅，你们等着。”
事实不是，次日她就冻死在父母墓前。
刺骨的寒风钻进骨头，舒轶失去意识，背后冰冷的墓碑也变的温润，恍惚间她看见一个漂亮的男孩子。
他一跳从钢琴椅上下来，五官稚嫩却已经能瞧出优越的底子，不经意的昂头对她笑，眼里星星点点闪烁，“喂，你是不是喜欢我？”
小小的舒轶眨眨眼，傻乎乎的望他。
男孩头一扭，更傲娇了，“既然这样，那我勉强接受了。”
舒轶撇撇嘴，“厉撰你真的好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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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厚重月色映透窗柩，银霜洒下，屋里很暖和，舒轶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泪水汗水交织淋湿了枕头，她头痛欲裂，按着太阳穴冷静，深夜的寂寥放浪形骸，记忆在灵魂深处狂欢。
彻底崩溃以前，舒轶浑浑噩噩下床，身着睡衣出了房门，在黑暗中游荡追寻，直到意识有一丝回魂，她觉的冷，这才怔怔停下，抬眼，桁架前的围栏已经撤了，四米高的舞台基本构建完成，再过几天确认过安防就能上去彩排了。
她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自寻死路似的，舒轶赤脚，一步步走向舞台右侧楼梯。
一步步跨上台阶，地面离自己渐渐远去，随之而来的是颤抖、心悸，她战栗捂着胸口，瘦弱的身躯在冷风中孑然萧条，思绪渐渐混乱，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阿斯顿马丁坠下高速的场景，耳畔萦绕着骇人轰鸣，她撑不住扶栏杆，睡衣袖子跑上去，一节细瘦的臂暴露在冷风中，眼前天旋地转，意识迷惘。
她无力的抱头蹲坐在台阶上，像风雨中孤苦无依的弱柳，长久以来的精神折磨让人几近崩溃，从首次发觉自己不合群开始，到父母离世，到怀特冷漠的说出‘其实你和程晶没什么不同’，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绝望与冷风冲撞，舒轶终于呜呜的小声哭出来。
世人议论她寡情，诚然眼泪少之又少，就算真有大概也在夜深人静，就像承载的太多会溢出来，两行苦泪倏地落下，一旦意识到便立刻止住。
谁能让嚣张的舒轶低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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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多么可笑没用。
偏偏这么百年难得一见的丢人场面，又被撞破了。
背后的温度渐渐回来，舒轶感觉暖和了一些，有什么覆在身上，她抬起憔悴的脸，泪珠还挂在睫毛，便对上灯火辉煌的眼瞳。
那件被她扔进犄角旮旯的衬衫披在背上，它已经被处理的完好如初，一点难堪的痕迹都找不到。
“你真的有病，旧了的东西为什么要留着。”
“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