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旁观全过程的舒轶来不及多想，徒手去按怀特，她怎么也没料到他居然真的敢开枪。
到底慢了一步，枪口虽然被打斜但不妨碍子弹上膛时轻微的震动，舒轶狠狠冒了一阵冷汗，却意外的没听见枪响，摊在酒店地毯上的文森张口喘气，斗大的汗珠从鬓角滚落。
枪膛里只有一枚子弹，文森侥幸躲过，所有人被怀特虚晃了一枪。
事到如今，舒轶已经不想继续纠缠，她恼怒全世界，即使问题的源头是自己。
也许她气的就是自己，不该招惹文森，更不该敲开怀特的房门，一枪崩头也许比现在这么活着更有意义，那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怂的跟狗一样躲在门口颤抖，为什么面子里子丢干净了也无法阻止事态发展。
对，她没有爸妈，仇家又多，一个失去庇护的丧门星就只配阴暗懦弱。
对，没错。
“报警，我要报警，你们都疯了。”舒轶跌跌撞撞冲进房里，就算控制不了颤抖的手也要尽可能快的拿起座机，老旧的空调发出微弱轻响，她听见怀特说——打给舒城
没头没尾的一句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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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的，舒轶没做任何犹豫，她拨通舒城的私人电话，只消三声忙音，电话通了。
“还知道打电话回来？”语带三分笑，声音似醇厚浓烈的红酒。
明明用的酒店座机，舒城怎么知道是她的？
舒轶思绪凌乱，几秒后忽的想起方才怀特的提醒，耳边惊雷乍起，文森能山水迢迢从法国找到x市，说不仰仗于人简直是笑话，舒城最喜欢往人身上装gps，她赶走了他的保镖，这人就顺水推舟弄了个自己万万没想到的人过来。
千算万算，舒城大概没算到文森一时冲动想杀人，不然她真就蒙在鼓里了。
“舒城你他妈的去死吧!”
“这么凶以后我把你嫁谁？”
语气里的溺爱顺着电话线千丝万缕蔓延，极致到超越长辈包容小辈的境地。
外人听了尤其惊悚。
“舒总打算怎么解决。”随手把枪扔在一边，怀特走来，“闹到警察厅的话，您接下来的并购工作会变的不太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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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轶完全不知道，她四叔接下来要搞并购。
只见怀特十分自然的从舒轶手里接过听筒，不疾不徐的通知他：“距舒轶回y市应该不会太久，在此期间希望您本人不再出席s董事会。”
她四叔目前是s第一股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舒轶人又不在，此时就是他掌控公司的最佳时期，不出席董事会等同于被扼喉，要他眼睁睁等着敌人回来挑衅自己，舒轶换位思考一下，肺差点气炸。
欺负人，太欺负人！
这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出题人对商界形势了如指掌，且手腕老辣强劲。
良久的安静后，听不出舒城语气中的情绪，他道：“好。”
“股东群发公告。”站姿如高山松柏，神韵又如秀逸翠竹，视线掠过动也不敢动的文森，怀特再开口，一如既往的轻发声，“五分钟。”
他的神情太冷漠，伴随着熟稔的行事流程，舒轶一边配合着打开内部股东群，一边瞧瞧睨他。
公告比想象中来的更快，电话那头最后一声回车键落下，舒城似笑非笑，试探道：“祁行舟？”
怀特利落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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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被舒轶教训一顿，葛洲从迟到直接改为旷工，直到一周后某天，他突然又来了。
起初大家都有些愕然，但好在另枚炸弹舒轶在一楼压阵，店里一时岁月静好。
下午一两点时，坐在角落的舒轶正一遍遍算账，后桌放肆的调笑钻进耳朵。
与她背对而坐的女人吹着牛逼：“这世上还有我程晶得不到的男人？应嫣然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另一个漫不经心回：“好，那就比比看。如果你能要到那位先生的联系方式，今晚我就把沈奕送去程宅。”
再然后，她们就把怀特招呼过来。
“小哥哥，我们是不是认识？我还有你微信吧？”同样的套路，程晶和舒轶的侧重点完全不一样。
舒轶说这话时像情窦初开的少女，热烈而赤诚的传递情绪。而程晶，她玫瑰色的指甲拂过发梢，露出腕上价值连城的翡翠，接着拂过耳后，华丽的红宝石耳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骨子里的冷艳让潜台词呼之欲出。
——我看上你的□□了，如果恰巧你也是，那么接下来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我不差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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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只会干巴巴的告诉你我们的确不认识，舒轶猜测也许那个应嫣然还有点可能，因为怀特上次加了更白莲的于槿。
“不认识。”怀特的回答十分明了。
舒轶咂了下嘴，觉得没意思，咬着吸管嘬可乐。
接着，应嫣然上场，打听了一些大英广场烟火晚会的事，末了问：“我的公司最近在和大英国际合作新项目，你很不错，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交个朋友。”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就先。”怀特官方的停顿一下，接着无情的穿过舒轶，去了员工休息室。
一阵温和悠远的香若有若无撩过鼻尖，舒轶错愕的抬头，望着怀特慢慢消失的背影，懵了好一会儿。
奇怪，怎么跟上次剧本不一样？
舒轶不服气的翻了个白眼。
原以为这桩事就过去了，是舒轶大意，忘了程晶是何等的骄傲跋扈。
张嘉端一份新的咖啡过来，上桌前程晶没来由的向前一倾，高温咖啡瞬间倾泻在两人之间迸溅，浸染张嘉的工作服是小，弄脏程晶的天价裙子是大，伴随着张嘉忙不迭送的道歉，程晶尖叫着要整个大英广场麦当劳店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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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上个咖啡都上不好！”程晶一阵猛拍裙角的污渍，位置在腰侧偏下，的确非常尴尬，她火冒三丈，“你知道这条裙子多少钱吗？你赔不起！我要投诉你，叫你们组长过来！”
她疯了似的乱吠，声音刺的人头皮发麻。
张嘉知道自己摊上事儿了，苦着脸道：“小姐，我就是组长，我们店主今天办事儿去了，要不你明天再来？”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程晶的声音又高一个分贝，“你怎么说话的？！敷衍我是不是？葛洲！葛洲呢！”
她话音一落葛洲便急急忙忙小跑过来，粉白的小脸上惊慌失措，他两边望望，随即小心翼翼去拉程晶衣角，赔着牵强的笑，“晶姐晶姐你别生气，他这人说话就这样，裙子一定会赔给你的，你先别急咱们慢慢商量，我马上打电话给店主，别急。”
“怎么赔？大英国际限量款，早就卖完了，你们怎么赔？”程晶一把拂开桌上的瓷杯，玻璃碎裂声惊扰周边顾客，众人纷纷侧目，她忽的撩头发，视线往员工休息室的方向，“你们换个人来跟我谈，我跟你们谈不了。”
程晶的五官身材虽然不出众，但多年富养出的白嫩皮肤和浑身上下的精致感造就她氛围美人的基底，一个美女话说到这里，任谁不能轻松意会呢。
对面的应嫣然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一言不发。
舒轶知道，俊俏的怀特又要倒霉了，比曾经撞见自己更加倒霉，连带着炮灰张嘉一起，久违的平静自这一刻碎成齑粉。
张嘉不可能不懂程晶的别有用心，但这个小市民居然告诉她，“咖啡是我打翻的，有什么事冲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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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程晶发觉他在挑战资本。
她没忍住哼笑一声，睇他：“你？”
又再次确认，“凭你？”
张嘉三十年本本分分的人生，不足以让他了解一杯咖啡的威力，他刚要应战，侧后方传来舒轶的声音，她不发疯乱叫的时候声音温婉清澈，与她的五官一样秀丽、楚楚动人。
“既然晶姐觉的他不行，那就和我谈谈吧。”舒轶起身，豹纹包臀裙配纯黑机车靴，比穿着十二公分高跟鞋的程晶高出半个头，她鼻孔朝天，一贯的傲慢直白，“大英国际的裙子是吗？我挂了一个衣帽间，晶姐不嫌弃的话去我家随便挑，不过我的尺码你不一定穿得上。”
她抱臂走来，小声奚弄，“长的拖地了。”
155的程晶被168的舒轶狠狠嘲笑了一番，比嚣张猖狂，整个y市舒轶难逢对手，威名传到x市，果然货真价实。
“舒轶！”踩别人痛脚踩的如此精准，程晶顿时脸涨的通红，“你到底哪个圈子的？！”
意思是她好好的资本圈不经营，却跑去和市井小民混在一起，甚至不惜与自己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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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负我可以，欺负我朋友不行。”舒轶瞄一眼张嘉，引的张嘉突然抬头，灰扑扑的脸上顿时神采四溢，这暴脾气搭理他了，不枉这一周他锲而不舍寻她吐槽！
舒轶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匆匆出现的怀特打断。
原先大获全胜的舒轶在怀特无尽的安抚抱歉中显得尤为难堪，接着葛洲和张嘉一群人纷纷过来低头认罪，程晶在一众麦当劳员工的热脸中扬长而去，还扬言今晚回去就联系大英国际的物业，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舒轶没和怀特搭上话。
她望着窗外火红的夕阳，有些茫然。
正值晚饭时间，麦当劳新的人流高峰来临，舒轶占着位置影响不好，起身去了趟厕所，出来时被人撞了一下。
她回头，身后是一条深暗的路。
亦步亦趋的进入走道，周遭安静的只能听见鞋底落在地面的细微摩擦，员工休息室的门没完全阖上，它保持着一条细弱的缝隙，依稀能窥见里面幽暗的光。
推门朝里探，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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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轶摸到门口的灯，天光乍亮时，她正不巧踢到脚下的笔，它飞快向前滚动，直到滚进衣柜脚下。
红色暗纹窗帘映透晚霞，风卷起它柔韧的身姿，一翻一翻的飘荡。
怀特来的很突然。
木制长桌上堆着七七八八的杂物，倾倒的血红色颜料像滴蜡流淌着，一坨坨凝固成圈，冷硬的靴子将它们踩在脚底，红与黑交织，灯光下舒轶细白莹润的五指沾满颜料，手里攥着一件被□□到面目全非的白衬衫，一道一道割裂的划痕，无不彰显着凶手的疯狂与愤怒。
舒轶清清楚楚的看见，从来淡定如斯的怀特眼里闪过一丝暗淡，像灯火熄灭。
她机械的小幅度摇头，然后频率越发高动作也更大，她张了张唇，什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