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苍芙沉默地闭上眼睛，蓄力两秒后，一巴掌拍在陆惟生的额头，“不是说了不要多问吗！”
这一巴掌力道不轻。
陆惟生的额头顿时一片通红。
苍芙把手缩回来，尴尬地挠了挠头。
陆惟生并没有坐回去，而是一脸平静地保持着贴近的姿势，好整以暇地拨了拨额前被拍乱的碎发，像一只脾性温和的大猫。
大猫对着苍芙的耳朵“喵”了一声。
说的是：“有点痛”。
苍芙脸颊蹭得烧起来，迅速拿起手边的杯子灌了一口水，慌乱中她回头看了一眼陆惟生，撞见男子来不及收回的含笑眼神。
“耍我？”
“没有耍你，确实很疼。”
额头上明显的红痕很有说服力。
苍芙眼神闪烁，把头转向一边，继续说正事，“还有一件事。”
“你说。”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已经把卫云拍摄的那些视频母带毁掉了，既然联盟执意要包庇卫云，与其让这些母带流出去对受害者造成新的伤害，不如干脆消失掉。”
陆惟生直起身子，掸了掸西裤上不存在的落灰。
“不是说过吗，我只要你平安，至于其他东西，无所谓，毁掉就毁掉。”
“那卫云……”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给她挑一个死法。”
“谁动手？”
陆惟生轻轻捏着苍芙的指尖，慢条斯理道：“谁动手都不会脏了你的手。”
清晨。
一夜的冬雨洗净了整座工业园，令本就荒无人烟的地方看起来愈发萧条。
七点，联盟调查团抵达主楼中央空地。
调查团负责人伯德幻想了一晚上的gale全员列队欢迎并不存在，有的只是陆惟生和虞衡二人站在路边。
男子撑一柄黑色的雨伞，身姿笔挺如雨中青松。
伯德从副驾驶下来，秘书连忙上前替他撑伞，肥胖的中年男子对上陆惟生凛然的视线，莫名觉得后背一凉。
今天这场调查怕是没法轻易结案。
虽然伯德是负责人，但本次事件的主导人并不是他。
很快，副驾驶后座的门从里面被推开，走下来一名身穿高级将领制服的年轻男子。
眉眼和卫云有几分相像，但携带了更多的西洲血统。
他走到陆惟生面前，伸出一只手。
“陆队长，久仰大名。”
陆惟生将手掌递过去虚虚一握，“卫少校，久仰大名。”
卫昭笑得春风和煦，“陆队长认识我？”
“我是gale队长，了解成员家庭背景是我的职责所在。”
“无论如何，舍妹这次让陆队长费心了。”
“费心？卫少校这么说话，未免有些过于轻飘飘了。”
陆惟生收回手，面上不见一丝寒意，看起来比卫昭都要温和，伯德不禁愣住，搞不清楚他是在演戏还是真的不在乎。
“在调查结束前，论短长没有任何意义，不如让我先见见舍妹？”
卫昭在西洲长大，说话却文绉绉的，不知道是不是跟他那位东洲出身的母亲学的。
“当然可以，卫少校这边请。”
说话的是虞衡。
他为人明显比陆惟生更圆滑，笑容谄媚到仿佛卫昭就是他新认的老大。
审讯室。
卫云的伤只做了简单处理，经过一夜枯坐，意识有点昏沉。
见到卫昭进来，竟然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阿云？”
卫昭怕惊到她，先轻轻喊了一声。
“哥、哥？”
卫云失神的瞳孔慢慢有了焦距，在看清卫昭的那一刻，她顾不得锁住手腕的镣铐，猛扑向前，“哥哥、哥哥快救我，他们全都污蔑我、污蔑我！”
卫昭回头盯住虞衡，气场全开，周身有淡淡的军威。
“你出去，我有话要和阿云说。”
虞衡常年浸淫在陆惟生的威严场域下，对卫昭身上这点压迫感不以为意。
门开着，陆惟生当然能听见。
他视伯德于无物，淡淡喊了一声，“虞衡，出来。”
“好的生哥。”
得到陆惟生的首肯，虞衡这才慢慢退出审讯室，甚至贴心地替卫昭关上了门。
门一关，卫昭脸上的心疼顷刻间灰飞烟灭。
整个人仿佛性情大变，看卫云的眼神透着烦躁，半丝温情也无。
他拖过卫云面前的椅子慵懒坐下，翘起一条二郎腿。
男子穿不惯规整的制服，松了领口两粒纽扣，前一秒还是清俊的少校，下一秒立刻有了纨绔的感觉。
他盯着卫云，嫌弃道：“嗤，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
卫云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得亏这次是我过来，要是卫家来人，卫云，你的下场就是一枚无用的弃子。”
“那这次卫家还打算救我吗？”卫云嗓音发颤。
“看在你倒卖物资给卫家赚了仨瓜俩枣的份上，母亲让我带你脱离gale回西洲。”
“什么？”卫云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我不走，我要留在gale。”
“呵，就为了陆惟生？”
卫云顾左右而言他，“卫家是不是给我找了联姻对象？”
卫昭才不上她的当，直接断了她的心思，“别想陆惟生了妹妹，他要是对你有半点情意，我把名下的卫氏股份无偿转让给你。”
卫云颓然坐回椅子里。
以她对卫昭的了解，这已经是他所能发出的最恶毒的誓言。
片刻后，卫云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动了动，望向面容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卫昭，“告诉卫家，我会想办法搞到新松重建的规划图，替卫家物色一块不错的地界。”
卫昭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他抬眸看着卫云盛满希冀的眼神，戏谑一笑。
“托你的福，卫家放弃了来新松扎根，现在已经找到了一条更好的出路。”
说完，卫昭站起来准备离开。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卫云眼光黯淡下去，喃喃道：“什么出路？”
卫昭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瘫软在椅子里、失去了全部精气神的卫云，用一副同情的口吻道：“虽然卫氏没你的份，但我还是大发慈悲告诉你好了。”
“卫氏已经得到云界财团高层确切答复，很快，我们就会加入财团，分食庞大的财富资源。”
审讯室门口。
伯德急得团团转。
方才开门的时候他透过缝隙，看到卫云半张脸肿得和猪头一样，生怕卫昭出来后对联盟发难。
伯德托着圆咕隆咚的啤酒肚，下巴朝审讯室里面一扬，问陆惟生：
“你揍的？”
“嗯。”
“你知道的，这样我不好交代。”
伯德嘴里叼着一根肥大的雪茄，说话时嘴里喷出大团浓烟。
陆惟生不搭理他。
倒是虞衡站了出来，“伯德长官，您看看这间工业园，按计划明年上半年应该竣工验收，结果到现在为止只盖了一间主楼，其他十几座楼都只建了地基，这里面被侵吞了多少工程物资，应该不用我们生哥明说吧。”
虞衡话还没说完，伯德脑门就开始冒汗。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花手帕，擦完正面擦反面。
“这样，你让那个被欺负的小姑娘出来做个笔录，我和卫少校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出点赔偿金，这桩事情就这样了结掉怎么样？”
陆惟生抬手抽走伯德嘴里的雪茄，摁灭在湿润的鲜花营养泥里。
营养泥被烫出一个三厘米的深坑。
然后淡淡道：“她不在。”
伯德吃瘪，又不敢发作，只好给自己打圆场，“那你把她找来，我让秘书准备好笔录给你过目，你同意了小姑娘直接签个字就行。”
陆惟生神情冷恹，看得伯德不自觉后退一步。
“再说一次，她不在，笔录我来签就行。”
“陆惟生，到底谁是调查团负责人！”
伯德终于支棱了一次，但刚吼完又心虚起来。
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变得很忙，伯德从左口袋摸到右口袋，只翻出一盒空掉的雪茄盒，最后烦躁地把空盒子扔进一旁的荒草地里。
“组建调查团肯定有考珀的参与，来之前他没告诉你吗？”
陆惟生伸手点了点伯德的胸口。
体型堪称壮观的负责人被戳得一路倒退，直到后背“咚”得抵上窗台，结结巴巴道：“告、告诉我什么？”
伯德汗如雨下。
有两滴溅到陆惟生的手背，男子抬手，将汗水直接擦在伯德的制服上，眼底陡然戾气横生，“少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