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嘉元被陆良栖一番话震得面色发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身后的家仆们早已跪了一地，额头紧贴着青石板，大气都不敢出。
论官爵，怀义侯身为“皇室宗亲”，差不到哪里去；可论实权，这陆良栖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得罪了他，怀义侯只有个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只需在御前轻描淡写说上几句，就够怀义侯府喝一壶的
陆昭昭站在回廊下，指尖轻轻摩挲着身边的红木栏杆，目光扫向不敢再言语的白嘉元，闪过嘲讽之色。
林珉辰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只是眼中的杀意已经收敛，笑了一声：“陆大人英明，不愧是文官之首。”
“白公子，请回吧。”陆良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白嘉元时声音冷硬，“今日之事，我会亲自登门与令尊说明。”
良久后，白嘉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陆伯父，我今日前来本是为了——”
“为了什么不重要。”陆良栖打断他，“在小女院前高声喧哗，出言不逊，能忍你是因为我与白兄的情谊仍在，而不是我陆良栖畏惧你。”
白嘉元面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此话倒是颇难听，陆伯伯，我知道你爱女心切，但我如此做自然是有缘由，今日林小将军来访，嘉元不敢叨扰，过几日再来解释一二。”
——说罢不顾无视他的陆良栖，愤愤地瞪了陆昭昭一眼，又忌惮地瞥了瞥林珉辰，带着家仆匆匆离去了。
院中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陆昭昭缓步走向亭子，裙裾拂过石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向陆良栖福了福身：“父亲。”
陆良栖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且坐下说。”说罢，转向林珉辰，脸上挤出一丝客套的笑容，“林小将军，我母亲那边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林珉辰却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陆昭昭。他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陆大小姐？”
眼神里的戏谑过于明显，陆昭昭有些无语，迎上他的目光：“不知林小将军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林珉辰轻笑一声，“只是听太后娘娘吩咐，特来慰问与她老人家投缘的陆小姐。”
陆良栖眼皮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那“投缘”是什么意思，正欲插话，却见陆昭昭已经从容回应：“多谢将军关心。寒山寺一事，我一直在太后娘娘身侧，并不知情其他。”
林珉辰挑了挑眉：“流程还是要走的嘛，毕竟——”他故意拖长了音调，“事关四皇子声誉。”
怎么就这么大咧咧说出来了。
陆昭昭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原是如此，那可还有哪里需要陆家帮忙？”
两人目光相接，怪异的氛围弥漫。
陆良栖在一旁看得分明，轻咳一声打断这微妙的气氛，将茶杯重重放在了林珉辰面前：“林小将军，请喝茶。林小将军此次回京，可还习惯？”陆良栖客套。
林珉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叶：“比边疆舒适多了。”
“那是自然。不知将军此次具体是要查些什么？”陆良栖一笑，将茶水满上。
林珉辰放下茶盏，目光如炬：“陆公子客气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想了解一下当日贵府女眷在寒山寺的具体情况。”
“这个简单。”陆良栖点头，“当日是我母亲家的掌事嬷嬷带着小女一同上山，想誊抄些经书来为陛下赐福。”
“誊抄经书啊……”林珉辰意味深长地重复，“可我听说，那位嬷嬷在寺庙中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呢。”
陆良栖眉头微蹙：“据她所言是关心则乱，见到所有丫鬟都没守着我女，一时失了分寸，才会吵吵嚷嚷地得罪那些贵女们。”
“是吗？”林珉辰似笑非笑，“据太后娘娘说，那婆子可是有些居心叵测，还未见到自家主子便携快一步说出主子没了清白之类的话。”
讲到这儿的时候，陆良栖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似乎是在压制怒火。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陆昭昭转头望去，只见陆楚楚提着裙摆，神色慌张地向这边跑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小丫鬟。
“楚楚小姐！您慢些！”小丫鬟在后面追赶着。
陆楚楚充耳不闻，直冲到陆昭昭面前才停下，胸口剧烈起伏：“林小将军！”
陆昭昭故作惊讶：“你不是在禁足吗？怎么跑出来了？”
“少废话！“陆楚楚咬牙切齿，“我在和林小将军说话！”
“好吧。“陆昭昭慢条斯理地一歪头，不再打岔，示意她继续讲。
陆良栖脸色一沉：“楚楚？你怎么来了？不是在禁足吗？”
陆楚楚顾不上解释，径直走到林珉辰面前，行了一礼：“将军，关于寒山寺的事，我有话要说。”
林珉辰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楚楚小姐请讲。“
“楚楚未曾去过寒山寺，但我院中的小丫鬟曾说见过祖母身边的王妈妈，与一个府外的人天天凑在一起，仿佛是谋划着什么。”
陆良栖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母亲往日都不出门，平常采买什么的也全权交由这婆子，难不成是他看多了钱财珠宝，被人贿赂了？”
陆昭昭心中冷笑，这是要弃卒保车呢。
林珉辰又怎么会不懂？他“嗯”了一声，手指轻轻敲击茶杯，发出“嗒嗒”令人心慌的声音。
“此话句句属实，若是将军不信，大可查看最近的采买名单手册，母亲已然半年未曾出府，且最疼爱昭昭，怎么也说不通啊。”陆良栖拧着眉，继续硬着头皮当说客，“而且那婆子……”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队禁军押着个五花大绑的婆子闯了进来，为首的侍卫抱拳道：“将军，这婆子正要潜逃出城！”
陆昭昭定睛一看，正是祖母身边的王妈妈。
那婆子见到众人，顿时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林珉辰冷笑：“来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