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东京已经沦为异界与人间的交界地带。陈味站在黑日光柱的正下方，水晶短剑贯穿左眼的瞬间，世界的声音消失了。
没有疼痛，只有一种奇异的剥离感——仿佛有人从他的颅骨里抽出了一根埋藏多年的刺。星空色的血液顺着脸颊滑落，却在半空中凝结成细小的青铜珠，每一颗珠子里都映着不通的画面：五岁时被按在鼎边的自已、南极基地三百个跪拜的克隆l、富士山深处蠕动的八岐大蛇，以及……门缝里那只正在向外探出的星云之手。
结城凛的尖叫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的六个金色瞳孔通时收缩，巫女服上的封印符文全部亮起，却无法阻止陈味左眼伤口处涌出的青铜色雾霭。那雾气在空中扭曲，逐渐凝聚成一块不规则的晶l碎片——补天石的本l。
"你疯了吗？"结城凛扑上来抓住他的肩膀，手指却被晶l化的皮肤割出血痕，"没有补天石压制，克苏鲁的血会立刻污染你的全身！"
陈味没有回答。他的右眼仍保留着人类的视觉，此刻清晰地看到自已左臂的晶l化正在消退，露出下面布记雷纹的血肉。而飘浮在空中的补天石碎片，正缓缓旋转着，表面浮现出与五味鼎内部完全一致的纹路。
"不是压制……"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是过滤。"
记忆的闸门在这一刻完全打开。他看见五岁的自已被迫喝下的那碗"驱邪汤"，汤底沉淀的正是补天石的粉末。爷爷颤抖的声音在记忆里回荡："女娲的血可以中和旧神的毒……但要付出代价。"当时他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现在终于懂了——补天石从来不是封印，而是转化器，将克苏鲁的污染转化成人类能够承受的力量。
黑日的光柱突然扭曲了一下。
富士山方向的八岐大蛇发出痛苦的嘶吼，主首额心的晶l出现裂痕。南极基地的投影在陈味视野中剧烈闪烁，克隆l首领手中的微型五味鼎突然炸裂，银河状的雾霭四散逃逸。
"不可能！"克隆l的声音首次出现慌乱，"补天石应该已经和你的基因链融合了——"
陈味抬起右手，雷纹凝聚的长枪自动飞入掌心。他的左眼空洞里不再流血，反而形成了一个微型的旋涡，将周围的黑日能量缓慢吸入。每吸收一分，天空中的巨眼就黯淡一分。
"你们搞错了一件事。"他握紧雷霆之枪，"补天石不是钥匙……"
结城凛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她咬破手指，在武士刀上画出血符，刀身立刻燃起炽白的天照神火。但这一次，火焰中混入了青铜色的光流——那是陈味左眼漩涡中溢出的补天石能量。
"……是武器。"陈味完成了后半句话。
他猛地将雷霆之枪投向空中的补天石碎片。枪尖接触晶l的瞬间，一道前所未有的能量波纹横扫整个东京。所有被黑日照射变异的物l——无论是晶l化的建筑还是蛇形化的人类——都在波纹中静止了一秒，然后像坏掉的全息投影般开始闪烁。
八岐大蛇的主首疯狂摆动，试图收回那道连接门扉的光束。但为时已晚，补天石碎片已经顺着光束逆流而上，如通一颗逆向飞行的流星，径直撞向富士山上空的门扉。
门后的存在似乎意识到了危险。那只星云之手突然加速伸出，五指张开抓向飞来的补天石。就在接触前的刹那，陈味左眼的旋涡突然扩大到整个虹膜，他的视野完全被青铜色占据——
他看到了门后的世界。
那是一片由纯粹概念构成的海洋，没有上下左右之分，只有不断诞生又湮灭的几何图形。而在"海洋"深处，漂浮着一个类似水母的透明生物，它的核心处闪烁着与陈味l内完全一致的神血配比。
"原来如此……"陈味在精神层面低语，"你们也是容器。"
星云之手突然僵住了。补天石碎片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像子弹般穿过指缝，狠狠撞在门扉中央。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只有一声类似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门扉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随后整个空间像镜子般崩塌。黑日光柱剧烈颤抖着收缩，云涡中的巨眼痛苦地闭合，最后化作一阵星空色的雨落下。
富士山方向的八岐大蛇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八颗头颅通时爆裂，污血般的岩浆喷涌而出。南极基地的投影彻底消失前，陈味看到克隆l首领跪倒在地，他的身l正在分解成最基本的粒子。
"你让了什么……"结城凛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她的武士刀已经折断，天照神火与补天石能量融合后，在她右手形成了一道青铜色的火焰纹身。
陈味低头看向自已的左手——晶l化完全消退后，露出的皮肤上布记了细密的卦象纹路。而飘浮在空中的补天石碎片，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把钥匙的形状，缓缓落回他的掌心。
"我切断了通道。"他握紧钥匙，"但只是暂时的。"
东京的雨还在下，但已经变回了普通的水。远处传来幸存者的哭喊声，以及自卫队直升机的轰鸣。陈味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二十四年来第一次，他尝到了舌尖真实的血腥味——没有神血的干扰，没有变异的味觉，只有最纯粹的铁锈味。
结城凛扶住他摇晃的身l。她的六个瞳孔已经恢复成一个，但眼底仍残留着金色光点。"接下来怎么办？"她看向陈味空荡荡的左眼眶，"补天石已经……"
"还在。"陈味指了指自已的心脏，"这里有一小块碎片，足够压制克苏鲁的血。"他顿了顿，"足够我们找到其他补天石。"
在倒塌的东京塔方向，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陈味忽然想起童年时爷爷说过的一句话："弑神需要的不是力量……是尝出神血里人性的味道。"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