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的脚步越来越重。
林渊扶着他的胳膊，能感觉到掌心的温度在往下掉。血毒顺着伤口往经脉里钻，清微的嘴唇泛着青，每走十步就要停一停，用青岚诀压一压翻涌的灵力。
"长老，歇会儿吧。"林渊声音发颤。他想起黑风峡里清微挡在他身前的背影，此刻那道身影却像被抽了筋骨的冰柱，摇摇晃晃。
清微摇头，额角渗着冷汗："镇镇在前面。"
青石镇的青瓦顶终于从山坳里冒出来时，林渊几乎是半拖半拽把清微弄进了镇口的药铺。老掌柜掀开竹帘，刚要喊"抓药"，一眼瞥见清微肩头的伤，瞳孔猛地一缩。
"血煞门的蚀骨毒？"老掌柜颤巍巍摸出银针，在清微伤口边扎了两下。紫黑的血珠冒出来，沾到银针上立刻腐蚀出小坑，"这毒入了肌理，普通续断膏压不住。"
林渊攥紧药铺的柜台，指节发白："要什么药？我去采。"
老掌柜看了他一眼，从药柜里抽出一本泛黄的《九域毒经》，翻到某页推过来。林渊凑过去，见上面画着株草，叶片像冰棱，根须泛着幽蓝——玄冰草，极寒之地才有，能化血毒。
"镇北三十里有处冰崖，我年轻时见过。"老掌柜摸了摸胡子，"但那地方冰面滑得能摔断腿，去年有猎户去采，掉冰缝里再没出来。"
清微突然抓住林渊的手腕。他的手冷得像块冰，却用了极大的力气："别去。血煞门余鸿肯定在附近。"
林渊低头看他。清微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平时梳得整整齐齐的道髻散了几缕，活像被霜打蔫的青松。他想起清微教他练冰心诀时，总说"修士的命比灵草金贵"，可现在清微的命，偏偏要靠那株他说"金贵"的草。
"我去。"林渊掰开清微的手，把断剑往腰里一别，"您教过我，冰灵l和极寒之地共鸣，我能行。"
冰崖比林渊想象的更陡。
寒风卷着冰碴子往脸上砸，他扶着岩壁往上爬，每一步都要把鞋跟卡进冰缝里。断剑在怀里发烫，冰纹顺着胳膊爬到指尖，他能感觉到冰崖里的寒气在往身l里钻——不是反噬的疼，是像母亲从前给他捂手时，掌心传来的那种凉丝丝的暖。
爬到半山腰时，冰面突然发出"咔嚓"一声。
林渊猛地停住。他看见三道黑影从冰缝里窜出来，为首的余鸿披着黑斗篷，半块冰纹玉牌在胸口晃荡："林小友，这么急着给清微送药？我帮你省点事。"
另外三个血煞门弟子堵住退路，腰间的血魂幡飘得猎猎响。林渊的后颈发凉——这是他第三次见余鸿，前两次在青岚宗静室、黑风峡，这次在冰崖。原来余鸿根本没跑远，早就在这儿等着。
"把断剑和玉佩交出来。"余鸿舔了舔嘴角，"我让你死得痛快。"
林渊没说话。他能听见自已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着肋骨。玄冰灵l在翻涌，冰纹从指尖爬到眼眶，他看见冰崖的冰层在泛蓝光——那是灵l和极寒共鸣的迹象。
"冰凝于形。"林渊默念冰心诀，脚尖在冰面上一点。
冰层"轰"地裂开，滑溜溜的冰面突然结出无数冰棱。三个血煞门弟子没防备，脚底下一滑，摔了个四仰八叉。余鸿的血煞爪刚凝出来，就被冰棱划破手背，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你！"余鸿的脸扭曲了，"你娘当年都没这么强的灵l！"
林渊没理他。他的指尖凝出冰锥，一根、两根、十根——这次不是乱射，是清微教他的"冰锥连刺术"，专挑敌人的手腕、脚踝这些软处。
第一个血煞弟子的手腕被扎穿，血魂幡"当啷"掉在冰面上。第二个的脚踝被刺中，抱着腿在冰上打滚。第三个想跑，冰锥"噗"地扎进他的小腿，直接钉在冰面上。
余鸿的额头冒了汗。他盯着林渊身上的冰纹，突然倒退两步："算你狠！但玄冰草你拿不到！"
话音未落，他咬破舌尖喷出黑血，血遁术裹着他往冰崖下窜。林渊想追，却听见冰面下传来"咔嚓"的裂响——刚才的冰锥术震松了冰层，再追就要塌了。
林渊喘着粗气，看着三个血煞弟子在冰上挣扎。他弯腰捡起其中一人的匕首，继续往冰崖顶爬。越往上，寒气越重，断剑烫得他胸口发疼，可他知道，玄冰草肯定在最寒的地方。
终于，在冰崖顶端的石缝里，他看见了那株草。叶片像冰棱，根须泛着幽蓝，和《九域毒经》里画的一模一样。林渊小心地把草拔出来，用衣襟裹好，转身要走，却被岩壁上的刻痕绊住了脚步。
那是半枚冰纹，刻在冰层里，纹路和母亲遗留的玉佩严丝合缝。林渊摸出玉佩，贴在刻痕上——真的吻合！冰纹突然发出蓝光，岩壁深处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像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渊儿？"
身后突然传来清微的声音。林渊转头，看见清微扶着岩壁站在冰崖半腰，脸色比冰还白，却勉强扯出个笑："我就知道你能行。"
林渊冲下去扶住他，把玄冰草敷在清微的伤口上。草汁渗进血肉的瞬间，清微疼得闷哼，但紫黑的毒斑开始消退。林渊盯着岩壁上的冰纹，又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喉咙发紧："长老，这刻痕和我娘的玉佩"
"冰渊入口。"清微盯着冰纹，眼神突然亮了，"你娘灵识里说的冰渊，入口可能就在这儿！"
风卷着冰碴子打在脸上，林渊却觉得浑身发烫。他想起黑风峡里余鸿的血魂钉，想起冰崖上余鸿的话，想起岩壁里传来的响声——原来所有线索都串起来了：双玉合，冰渊现，而他和余鸿各持半块玉，冰渊的入口，就在这冰崖的深处。
清微摸了摸他的头，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娘当年也是这样的眼神。"
林渊低头看自已的手。冰纹还没退，在皮肤下泛着幽蓝。他想起母亲灵识里的话："渊儿，你的灵l是光。"原来不是安慰，是真的。这光，能照亮冰渊的黑暗，能找到爹娘的踪迹，能斩断所有阴谋。
冰崖深处的响声越来越大。林渊攥紧断剑，把清微的胳膊往自已肩上带了带："长老，咱们回镇子。等你伤好了咱们再回来。"
清微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泛着光："好。"
风停了。阳光从云层里漏下来，照在岩壁的冰纹上，照在林渊的玉佩上，照在那株玄冰草上。林渊扶着清微往山下走，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把剑，指向冰崖深处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