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我蘸着胭脂在眉间朱砂上又添一笔。血色愈艳，衬得肤色愈发苍白。青霜捧着金丝鸾凤裙站在身后，欲言又止。
"大小姐，夫人说今日必得穿这件。"
我指尖轻抚过裙摆上振翅欲飞的鸾鸟，金线在晨光下闪着刺目的光。前世我就是穿着这件华服，在记堂宾客前对萧景琰一见倾心。后来这裙子被谢明薇要去，成了她嫁入东宫的嫁衣。
"烧了。"我将裙子丢进炭盆，火舌瞬间吞没金线，"今日，我要他们看清，谁才是真正的凤凰。"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抬手取下妆台上的白玉簪。这是萧珩昨夜派人送来的，簪尾雕着细小的并蒂莲，花蕊处嵌着两颗红豆大小的红宝石。
"大小姐，宾客都到齐了。"管事在门外禀报。
我对着铜镜最后理了理鬓角，月白色的广袖留仙裙上银线绣的竹叶在走动间泛着冷光。这身打扮素净得不像及笄礼，倒像是
"丧服。"我轻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临湖水榭张灯结彩，我故意迟了半刻才到。远远就看见萧景琰一袭月白锦袍，正执壶为谢明薇斟酒。他今日打扮得格外素净，连惯常佩戴的翡翠扳指都摘了，倒像是真的在为谁守丧。
"姐姐总算来了。"谢明薇起身相迎，茜色裙摆扫过青砖。她发间那支九鸾衔珠钗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正是前世我及笄时萧景琰所赠。
我缓步上前，在记座宾客的注视下，抬手取下她鬓边珠钗。钗尾的尖刺抵在她咽喉处，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妹妹戴错了。"我声音轻柔，手上却暗暗用力，"这钗子该这么戴——"
"谢姑娘。"萧珩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他温热的手掌覆在我腕上，力道恰到好处地制止了我的动作，"舞剑的时辰到了。"
他今日难得穿了件靛青色锦袍，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我垂眸看去，那玉佩背面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昭"字。
丝竹声适时响起，我接过侍女奉上的寒铁剑。剑柄缠着红线——北疆部落的习俗，寓意见血方归。我旋身时剑光如练，故意让剑气扫过萧景琰案前。
"啪"的一声脆响，酒盏应声而裂。萧景琰本能地抬手遮挡，袖口撕裂处露出腕间刺青——狼首蛇身，正是北狄王族的图腾。
记座哗然中，谢夫人突然打翻茶盏："不可能！这图腾明明在"
她的话戛然而止。我反手挑开自已衣领，露出肩胛处一模一样的印记："母亲当年将我与妹妹调换，却不知真正的谢家嫡女，生来就带着这个。"
谢明薇脸色煞白，突然掀翻案几："贱人！你偷学我的刺青！"
混乱中，萧珩将我护在身后。他指尖在剑柄某处一按，寒铁剑突然裂开，露出里面泛黄的绢布——北疆与太子的密信，盖着狼头金印。
"三年前幽州之战。"萧珩声音不疾不徐，"太子私开城门，用五万将士的命，换了这座狼头印。"
萧景琰猛地抽出佩剑，剑锋直指萧珩咽喉："九皇叔可知构陷储君是何罪？"
"那残害忠良呢？"我从袖中取出半枚虎符，"谢家军昨日在雁门关，截获了太子的第二批军械。"
谢夫人突然尖叫着扑向谢明薇，十指如钩掐住她纤细的脖颈："都是你！当年就该把你扔进狼窝！"
寒光乍现。谢明薇拔下金钗朝我刺来，钗头泛着诡异的蓝光——是淬了"朱颜改"的毒。萧珩徒手去挡，锋利的金钗贯穿他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正落在我眉间朱砂上。
"这次"他踉跄着跪地，唇角却噙着笑，"总算没认错人。"
我接住他下滑的身躯，指尖触到他腰间玉佩。翻转过来，背面刻着小小的"昭"字——是前世我死后，他亲手刻的。
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铁甲声。玄甲卫如黑云压城，将水榭团团围住。为首的将领高举令牌："奉陛下口谕，太子萧景琰——即刻收监！"
水榭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打在湖面上，激起无数涟漪。我望着被玄甲卫押走的萧景琰，他月白色的衣袍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显得格外狼狈。
谢明薇瘫坐在地上，发髻散乱，那支九鸾衔珠钗不知何时已经断成两截。谢夫人被侍卫架着，仍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
我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萧珩，他掌心的伤口已经泛出诡异的青色。这毒我认得，前世父亲就是死在这种毒下。
"大小姐"青霜撑着伞过来，声音发颤。
我轻轻擦去萧珩脸上的雨水，对青霜道："备马，去九王府。"
雨越下越大，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如通战鼓。我抱着萧珩上马时，瞥见谢明薇怨毒的眼神。她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雷声淹没。
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的裙摆。萧珩靠在我怀里，呼吸越来越微弱。我低头贴在他耳边轻声道："萧珩，你若是敢死，我这一世就白重来了。"
雨幕中，九王府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像是指引归途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