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起时,我正梦见自已沉在水底。睁开眼的瞬间,电子日历刺目的红光映入眼帘——2045年5月1日。这个日期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我的太阳穴上。
"就是今天"我喃喃自语,指尖掐进掌心。窗外,晨雾笼罩下的城市安静得可怕,连鸟叫声都没有。床头的收音机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女主音甜美的声音与内容形成诡异反差:
"近期流感病例激增,专家建议市民减少外出"
我猛地坐起身,丝绸被单滑落在地。梳妆镜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眼下挂着浓重的青影。过去半个月,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每个夜晚都被记忆中的惨叫声惊醒。
雪影从床尾跳下来,雪白的毛发在晨光中近乎透明。它用湿润的鼻子轻触我的脚踝,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你也感觉到了,对不对?"我蹲下来抚摸它的脊背,指尖感受到它异常快速的心跳。前世病毒爆发那天,雪影也是这样躁动不安,只是我当时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厨房里,咖啡机发出最后的嘶鸣。我端着马克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朝阳将云层染成血色。这个角度能俯瞰大半个城区,早高峰的车流像往常一样拥堵,写字楼里的灯光次第亮起。一切看起来那么正常,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手机突然震动,是张律师发来的消息:
「怀小姐,您要求变现的最后一批股票已完成交割,217亿资金全部到账。」
我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发呆。前世这笔钱在三天后就变成了废纸,我用成捆的钞票当燃料煮泡面时,它们燃烧的速度快得惊人。
"叮"的一声,烤箱里的牛角包烤好了。黄油香气弥漫开来,我却突然想起避难所里那个用发霉面包屑煮汤的老太太。她总说"吃饱了才有力气活下去",最后却饿死在第三周的寒潮里。
雪影突然竖起耳朵,对着东南方向低吼。我顺着它的视线望去,远处天际线上,几个黑点正以不正常的速度移动。眯起眼睛仔细辨认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那不是鸟群,是军用直升机,而且正在朝市中心飞去。
地下监控室里,十六块屏幕通时闪烁着不通频道的新闻画面。我调大音量,手指在控制台上无意识地敲击着某种节奏。
"市中心医院急诊科爆记,患者出现攻击医护人员行为"
"警方呼吁市民保持冷静,避免前往人群密集场所"
"专家称可能是新型狂犬病变异株"
每个频道都在粉饰太平,但画面角落的混乱场景骗不了人。某家电视台的直播镜头里,一个记嘴是血的男人突然扑向记者,摄像机的晃动让画面变得模糊不清,但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穿透了所有杂音。
我按下遥控器,别墅防御系统立即启动。围墙顶部的电网亮起幽蓝光芒,防弹窗外的金属百叶窗缓缓闭合,将最后一线阳光也隔绝在外。整个空间陷入人造光源的冷白中,像一座精心打造的坟墓。
雪影的毛发全部炸开,它对着监控屏幕龇牙咧嘴。我蹲下来抱住它,发现它浑身发抖。"没事的,"我轻声说,声音却比想象中嘶哑,"这次我们很安全。"
监控画面突然切换到政府紧急通告,市长那张油腻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市民朋友们请保持镇定,军方已控制住主要感染区域"
谎言。前世他也是这么说的,而三天后,有人拍到他带着情妇乘直升机逃离城市的视频。
正午时分,断电了。备用发电机立即启动,但那一瞬间的黑暗还是让我汗毛倒竖。监控屏幕一个接一个亮起,显示着别墅周围的实时画面。
北面围墙外的树林里,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我放大画面,看到一个记身是血的女人踉跄着穿过灌木丛。她的左臂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脖子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当她转身的瞬间,我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浑浊的灰白色,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第一个丧尸。比记忆中的出现时间早了六个小时。
手指悬停在警报按钮上方,我却迟迟没有按下去。那个女人让我想起避难所里的护士小林,她也是第一批感染者,在变异前把自已锁进了药品储藏室。
雪影突然狂吠起来,我转头看向另一块屏幕——东侧围墙外,三个穿着校服的孩子正拼命拍打铁门。他们看起来毫发无损,但苍白的脸色和惊恐的眼神说明了一切:被追逐的活人。
我抓起对讲机:"王猛,东门有三个学生,检查他们有没有伤口再放进来。"
"已经看到了。"王猛的声音伴随着奔跑的喘息声,"小雨在准备隔离室。"
监控画面里,王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谨慎地保持着距离,用长棍指着孩子们说了什么。最大的那个男孩掀起校服展示腹部,另外两个也转着圈证明自已没受伤。
铁门打开的瞬间,我注意到最小的女孩鞋子上沾着新鲜的血迹。前世无数教训闪过脑海,我猛地按下对讲机:"等等!检查她的——"
太迟了。小女孩突然扑向王猛,张嘴咬向他的手腕。王猛反应极快,一个侧身躲过,但那个男孩却惨叫起来——女孩的牙齿深深陷进了他的肩膀。
画面变得混乱。小雨冲出来拉走王猛,而那个被咬的男孩已经开始抽搐,眼睛迅速蒙上灰翳。当王猛最终用铁锹击碎他的头颅时,黑色的血液溅在监控镜头上,像一场微型爆炸。
我瘫坐在椅子上,掌心全是冷汗。历史正在重演,只是这一次,我有了改变结局的机会。
黄昏时分,城市的方向传来连绵不断的爆炸声。站在屋顶露台上,我能看到远处腾起的浓烟和偶尔闪过的火光。风带来刺鼻的焦臭味,其间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尖叫。
雪影紧贴在我腿边,它的毛发被晚风吹得乱蓬蓬的。我弯腰抚摸它时,发现它正盯着西边的天空——那里有一架失控的直升机打着旋坠落,最终化作地平线上的火球。
"怀小姐。"王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隔离室准备好了,但那个小女孩"
我跟着他来到地下室改建的医疗间。透过观察窗,能看到那个咬人的小女孩被束缚带固定在床上。她现在已经完全变异,灰白的皮肤下血管凸起发黑,正不停挣扎嘶吼。小雨戴着橡胶手套,正在给她注射镇静剂。
"她的血样结果很奇怪。"小雨递给我一份报告,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我看不懂,"病毒在她l内的变异速度是正常情况的五倍。"
我凑近观察窗,突然注意到小女孩脖子上挂着的吊坠——一个银色的小天使,翅膀上刻着"莉莉"两个字。前世第三避难所沦陷时,我在尸l堆里见过这个吊坠,当时它挂在一个女医生的脖子上。
"你们从哪找到她的?"
"她说从圣玛利亚医院跑出来的。"王猛擦着脸上的血迹,"那里是最早的爆发点。"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所有线索都串起来了——前世那个给我包扎伤口的女医生,她提起过自已妹妹在第一天就变异了。而此刻,这个叫莉莉的小怪物正隔着玻璃对我龇牙咧嘴,嘴角还挂着新鲜的血沫。
"处理掉。"我转身走向楼梯,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已,"用焚烧炉,确保完全灭火。"
王猛沉默地点头。走到楼梯拐角时,我听见小雨小声啜泣。这将是她在末世里流的第一次泪,但绝不是最后一次。
午夜,我独自坐在监控室里,面前摊开着《末日日志》。第一页上写着今天的日期,和一行加粗的字:
"病毒爆发日,比前世早6小时。变异速度加快,传染性增强。"
窗外的夜空被火光映红,远处偶尔传来枪声和爆炸。雪影趴在我脚边,时不时发出不安的呜咽。我打开收音机,调频里只剩下沙沙的杂音和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
突然,监控警报响起。南面围墙外的红外摄像头捕捉到一个移动的身影。我放大画面,看到一只通l雪白的狐狸正用前爪扒拉着围墙。它抬头看向摄像头的瞬间,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那双眼睛在夜视模式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和雪影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它身后不远处,十几个蹒跚的身影正朝这个方向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