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禁军士兵早已不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只是这次的规模和牵涉面,前所未有。
他们通过宫中密道,已经和几位江湖名宿碰过头,计划反复推演,力求万无一失。
裴陵从袖中摸出一卷羊皮图纸,摊开在几个副将面前的马背上。
“看这里,东城门是佯攻点,西城的这条暗巷,还有南郊的废弃瓦窑,是咱们的主攻方向。尤其是瓦窑,据线报是他们一个重要据点,可能有硬茬子,都给老子小心点!”
他手指在图上几个点重重戳了戳。
“将军放心!”
“出发!”裴陵翻身上马,长枪一指,大军开拔。
宫内,御书房。
裴陵带回的消息,让周元庭紧锁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初步清剿行动掀开的盖子比他预想的还要惊人。
不仅仅是地痞流氓、江湖败类,连朝中几位看似中立的臣子都牵涉其中。
这关系网盘根错节,简直就是附骨之蛆。
“这帮蛀虫……”
周元庭将手中的密报拍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再不清,朕这龙椅怕是都要被他们啃塌了!”
改革?推行新政?简直是笑话!
一旁的萧淑妃端着刚沏好的参茶走近几步,看着周元庭紧绷的侧脸轻声道。
“陛下,动静这么大,您……真的不亲自去督阵吗?臣妾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周元庭转过头接过茶盏,指尖触碰到杯壁的温热,也感受到她话语里的担忧。
他难得地放缓了神色:“裴陵和他手下的麒麟营是朕一手带出来的,朕信得过。至于那些藏在朝堂上的鬼魅,朕亲自来料理。内外夹击才能一网打尽。”
他轻轻拍了拍萧淑妃的手背示意她宽心。
“放心,朕有分寸。”
萧淑妃看着他眼底不容置疑的决断,知道自己劝不动这位大周皇帝,只得低声叮嘱道。
“那……陛下千万小心。”
“嗯。”
周元庭应了一声,心中流过暖意。
这深宫之中能真心为他担惊受怕的人不多了。
此时,城外的喊杀声隐约传来。
裴陵已率领大部人马沿着预定路线对周边城镇进行布控和清剿。
一时间,京城左近风声鹤唳。
不少百姓闭门不出,生怕被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
夜色渐浓,御书房的灯火依旧明亮。
周元庭独自坐在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裴陵那边进展顺利,但情报里的那个神秘人……陆青。
情报里只说此人武功深不可测,独来独往,并且似乎与这次被清剿的某些势力有些旧怨,却又并非一路人。
裴陵的人只是远远递了话,对方就直接点名要见皇帝本人。
“有点意思……”周元庭自言自语,“是想待价而沽,还是另有所图?”
无论如何,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顶尖高手相助,胜算便多一分。
他需要速战速决,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起身对外吩咐:“备便服。”
半个时辰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宫门,汇入夜色之中。
七拐八绕,马车最终停在皇城深处一条僻静的巷子口。
周元庭下了车,独自一人按着情报指示走进一家门面毫不起眼的茶馆。
刚一进去,一股浓郁的陈茶香气混杂着淡淡的水汽扑面而来,耳边似乎能听到细微的流水声。
一个身材矮小、看着只有十二三岁的茶童正低头擦拭着桌子。
见他进来才放下抹布,不卑不亢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引他往后堂走。
这茶童的动作十分麻利,眼神却异常平静,不像个普通的孩子。
周元庭心下了然,看来这里确实有些门道。
推开后堂的木门,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方桌和两把竹椅。
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门口坐在桌边自斟自饮。
他身形看着有些单薄,但只是一个背影就透出说不出的危险,像是一头蛰伏的猛兽。
桌上的茶具极为朴素,只有一壶冒着热气的粗陶茶壶和两只土碗。
周元庭走上前,将头上的斗篷摘下,随手放在旁边的空椅子上。
“你就是陆青?”他开门见山的说道。
那人缓缓转过身。
面容清瘦,颧骨微高,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上下打量了周元庭几眼,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贵客啊。”
陆青的声音有些沙哑,“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在这破地方见到当今天子。说吧,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周元庭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神色平静的说道:“眼下的局势想必你比朕更清楚。朕需要你的帮助。”
陆青“嗤”笑一声,端起面前的土碗吹了吹热气。
“帮?为了什么?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我凭什么要帮你?”
周元庭身体微微前倾,坚定的对陆青说道。
“不是为了朕,是为了大周!也为了你自己。那些人和朝廷里的败类勾结,意图搅乱天下。一旦他们得逞,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到时候,江湖也好,朝堂也罢,都将是一片血海。你我皆是覆巢之下的卵。”
陆青捏着茶碗的手指顿了顿,抬眼看向周元庭。
他细细品味着口中的茶水,仿佛也在品味着周元庭的刚才说的那一番话。
屋子里一时间只有茶水的热气在氤氲升腾。
过了好一会儿,陆青才将茶碗放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你倒是个明白人。”
他终于开口,眼中的审视少了几分。
“敢一个人来见我,胆子也够大。冲着你这份胆识和刚才那番话,这个忙,我帮了。”
周元庭轻轻放下茶杯,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杯沿点了点,面上带着浅淡笑意。
“既如此,朕便欢迎陆先生入朝为臣,共清乱世。”
陆青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茶馆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微挑浓眉。
“陛下,我陆某是江湖草莽,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您想让我换身朝服,学那三叩九拜?恕我直言,想想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帮你可以。归你管,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