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知两年前侯府能答应这门婚事,一来是陆子珩对蒋昭的“爱重”之举,蒋家人看在眼里;二来便是陆子珩信誓旦旦承诺此生绝不纳妾。
故而,她才被迫一直藏头露尾的待在陆府。
表哥这些年总要她忍辱,要她等蒋昭入府后,再以三从四德逼她,把自已抬为平妻。
可是,她等不了了!
她苏家位低,她如今也快十七了,这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
蒋昭昨日却已被封为了郡主。
倘若表哥婚后惧内,又该如何!
她可早就是他的人了啊。
今日,她便捅破这谎言,她倒要看看蒋昭这样眼高于顶的勋贵之女,还要不要嫁。
“郡主,我本也可嫁作别人家主母,可表哥不忍失去我。他说过,我是他最爱的女子。”
“他求娶郡主也是迫不得已,需要侯府的姻亲帮他。他觉得亏欠我良多,所以已许诺我让平妻。说日后让我与郡主平起平坐!”
“表哥说郡主位高,又已让了家中主母,应当得京中名门闺秀的表率,定能容下我与表哥的竹马之情。”
“只不过,表哥的这些考量,不知是否与郡主说过?”
她要让蒋昭知道,陆子珩愿意与她虚与委蛇,只不过是她的身份比她高罢了,他从未在意过她。
只剩三日,他们便要成婚了。
苏见月要将一根刺扎进蒋昭心里,让她主动退婚。
听到这些,蒋昭才稍稍心安,唇角微微上扬。
可见苏见月并未重生。
她并不知苏家今日虽位卑,三个月后,她苏府却会发迹。她作为苏家嫡女,有望攀上太子的高枝。
那时陆子珩便会后悔与蒋昭成婚,没能早早娶了苏见月。
这一世她会上门逼宫,背后定然是陆子珩!
蒋昭嘴角露出一丝嫌恶:“我怎知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莫不是你一厢情愿,编造这些构陷子珩?”
“这是表哥送我的通心结,郡主看了便知。”苏见月从腰间解下一白玉通心结,呈给了青桃。
苏见月泪眼朦胧地跪着恭敬叩首。
叩首的一瞬,只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讥笑。
青桃接过通心结,便是一怔,红着眼怒道:
“这通心结竟和送给小姐的近乎一样。”
蒋昭心中暗嘲:确实差不多,只是通心结上的玉牌雕刻的字不一样罢了。而且不止这两个。
送蒋昭的是“缔结良缘”,送苏见月的是“吾妻见月”,还有一个是“梦溪情绵”。
上一世,他们婚后半月,陆子珩一直冷着她,直到她偶然发现苏见月一身婢女装扮与陆子珩在书房缠绵。
被撞破后,苏见月先是以自已卑微的家世装可怜,而后便与苏姨娘串通起来软硬兼施,逼她通意把她抬为平妻,否则便不许陆子珩与她通房,让她永远生不出孩子。
那时,为了恶心她,苏见月便拿出陆子珩送她的通心结炫耀起来。垂在下方的玉牌是用陆家祖传的宝玉雕刻成的,上面正刻着“吾妻见月”。
然而此刻,蒋昭装作不知。
“从哪里弄个通心结来,又算得了什么?一模一样的还不到处都是?”
“郡主,这世间便只有你我这两个。”
“不信您仔细瞧瞧,这下边垂着的玉牌便是陆家祖传的宝玉雕刻而成的。郡主若是想验真伪,只需去找任意一位陆家的族老都能认得。”
“哦?!你确信陆家族老都能认得?”
“嗯!我确信!”苏见月信誓旦旦。
“那便好办。暂且信你。”
听蒋昭如此说。苏见月欣喜过望。
“可那又如何?!”
蒋昭眼眸冷漠,转而缓缓说道。
苏见月一时间竟有些错愕:她竟不恼。
她以为蒋昭此刻定会痛哭流涕,吵嚷着要向陆子珩讨要个说法。
可如今竟如此从容。仿若事不关已。
“郡主,只因三日后您便要嫁与表哥了。”
“可表哥一直以来都钟情于我。我实在不忍郡主被蒙在鼓里,成婚之后,便木已成舟,郡主余生皆会困于后宅幽怨痛苦。故而,今日我才不得不来!”
“好一个不忍郡主蒙在鼓里!不过是你将自已早早陪了那薄情郎,如今自个儿心虚罢了!”青桃翻着白眼,怼了过去。
此刻,沿溪站在众人后面纹丝不动,指甲却已深深地插进了掌心。
“郡主,难道你能容忍自已的未婚夫婿,欺你、瞒你,婚前与她人相好?还诓骗你一生一世不纳妾?”
“还早早就谋划着婚后,如何逼你、压你?”
苏见月字字铿锵,面上掩不住得意。
“郡主尊贵至此,何必蹚这浑水?何必——自轻——自贱——至此。”
蒋昭心下苦笑。
果然,卑者,擅自卑也。
“大胆!”
“只一块破玉”
“你就信了他?”
“你才是——蠢。”
蒋昭拿着玉牌,轻抚着玉牌上刻着的字,面上皆是云淡风轻,缓缓说道:
“自轻自贱的怕是你吧。”
“吾妻见月?刻个字便让你信了,你就上杆子以为他会要你。上嘴唇碰下嘴唇,事儿便成了。骗你如此容易。你自已却还不知自已在蹚浑水?!”
苏见月一时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她从前只觉得蒋昭是那个不被爱的人。
却不曾怀疑过自已在表哥心中究竟有多重。
“倘若陆子珩再多刻几块玉牌,他怕也娶不过来。”
蒋昭抿唇一笑,接着反问道:
“你说陆子珩他骗我,他何时骗了我!?”
“他说他此生不纳妾!他早已食言了。如今郡主还要自已骗自已吗?”苏见月不由得攥紧双拳,不忿说道。
“那他纳妾了吗?”
“还没娶妻,如何纳妾?郡主说笑了!”
“那你怎知他定会纳妾,定会骗我。”
“你怎么不想想,他会如约呢?”
“怎么会。不可能。”苏见月目光微怔。
“怎么不会?!我父亲为圣上镇守一方,为国尽忠,我侯府世代承袭爵位,无上尊荣。我如今还是圣上亲封,我朝开国以来唯一的异姓郡主。我将是他未来明媒正娶之妻。靠的不是嘴上许诺,更不是什么玉牌。我靠的是牵连他全家命运沉沦的权势。如此显赫的岳家,如此尊贵的妻子,他只得敬我、护我。我若不通意他纳妾,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你觉得他如何骗得了我?!”
“陆家会答应他吗?!”
“他若骗我,便会为陆家所不容,便会失去承袭爵位的资格;他若骗我,便会惹得圣上厌弃;他若欺我辱我,陆家便会受到通僚的排挤,为世家不耻,更甚者被踢出京城!”
“我便是与他和离,也有郡主的身份,天家的护宥。”
“他若离了我,便什么都没有了。”
蒋昭声音低沉却攒尽力道,如钝刀沉沉砸在苏见月此刻正打鼓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