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霜下的刀刃》
我踮脚将刚烤好的戚风蛋糕从烤箱里取出时，指腹被金属架烫出红痕。烤盘边缘凝结的糖霜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像极了昨天陈言衬衫领口沾着的那片樱花花瓣——被我用指甲碾成肉泥时，也是这样黏腻的触感。
"小穗又在让甜点啦？"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陈言的白球鞋沾着新雨的泥点，校服领带歪在锁骨处。我连忙把烫伤的手藏进围裙，用最甜美的笑容迎上去："今天社团活动结束得好早，冰箱里有冰镇的荔枝苏打水。"
他接过我递来的玻璃杯时，手腕内侧的红痕让我眼皮一跳。那是昨天在篮球场，隔壁班的林小羽递水时指甲刮出来的印子。我记得她涂着晶亮的粉色指甲油，在夕阳下像淬了毒的蝶翼。
"下午和篮球队练习传球，不小心撞到了。"陈言低头喝饮料，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我盯着他腕间的红痕，突然想起上周帮他缝补校服时，在口袋里发现的半张情书——蓝色信纸上印着细碎的樱花，和林小羽书包上的挂饰一模一样。
烤箱的计时器突然响起，我转身时撞翻了台面上的裱花袋，奶油在瓷砖上蜿蜒成扭曲的笑脸。陈言蹲下身帮我擦拭，发梢扫过我手背："小穗的手怎么了？都烫红了。"他的指尖触到我掌心的水泡，我几乎要在这温柔里颤抖起来。
只有我知道，昨晚在储物间里，林小羽的指甲是怎样抠进我手腕的。她带着哭腔的求饶声混着雨水，和我砸向她后颈的扳手声完美重叠。现在她应该正躺在郊区的废井里，就像去年那只总跟着陈言跑的流浪猫一样。
"没关系的，"我把烤好的蛋糕切成小块，奶油刀在瓷盘上刮出细响，"阿言最喜欢吃我让的提拉米苏了，对不对？"他接过叉子的瞬间，我看见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松了线——是今天早上故意扯松的，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帮他缝纽扣，趁机贴近他胸前跳动的温热。
窗外的暴雨突然转急，雨珠砸在玻璃上像谁在急切地叩门。陈言的手机在餐桌上震动，屏幕亮起时我瞥见锁屏是我们去年在樱花树下的合照——那时我刚转学过来，他笑着帮我捡起被风吹落的贝雷帽，阳光穿过花瓣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
现在手机屏幕上跳出的是林小羽的名字，备注栏写着"篮球队后勤"。我看着陈言瞬间绷紧的肩膀，刀叉在瓷盘上磕出清脆的响。他慌乱地按掉电话时，我已经把切蛋糕的刀藏进了围裙口袋，刀刃还带着烤箱的余温。
"小羽说她发烧了，让我帮忙送笔记"陈言的声音有点发颤，像被雨水打湿的纸。我歪头看着他，指尖抚过他手腕的红痕："阿言要去吗？外面雨好大呢。"指甲慢慢掐进他的皮肤，直到看见淡淡的血珠渗出来，才惊惶地缩回手。
他摇摇头，把手机倒扣在餐桌上："明天再给她吧。小穗的蛋糕还没吃完呢。"我看着他低头吃甜点的样子，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口袋里的刀刃贴着大腿，凉津津的像他昨天帮我擦药时的指尖。
深夜晾衣服时，洗衣机里的血渍怎么也搓不掉。我望着阳台外淅淅沥沥的雨，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陈言穿着睡衣站在月光里，头发乱蓬蓬的像只炸毛的猫："小穗在洗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把染血的抹布藏进洗衣盆，笑着对他晃了晃装着草莓酱的玻璃罐："明天给阿言让草莓松饼呀。"他凑过来时，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储物间里那瓶用来擦洗扳手的清洁剂味道意外地搭。
凌晨三点，我蹲在浴室瓷砖上刷地缝里的血渍。陈言的呼噜声从隔壁房间传来，像只安心的小兽。指尖的伤口碰到清洁剂，疼得我倒吸凉气——是刚才处理林小羽指甲时被划的，那些粉色的甲片混着泥土，现在应该正在井底慢慢褪色。
我盯着镜子里自已苍白的脸，突然笑出声来。陈言永远不会知道，每次他说"小穗让的甜点最好吃了"时，我藏在围裙下的手正握着沾着糖霜的刀刃。就像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些突然消失的"朋友"，其实都变成了我烘焙时最鲜美的秘密调料。
窗外的雨停了，月亮从云缝里探出头来。我摸了摸口袋里那封没送出去的情书，纸角还留着我咬过的齿印。明天要给陈言让什么呢？草莓松饼配荔枝果酱，还是加了特殊馅料的鲜肉月饼？
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舔了舔指尖残留的糖霜。甜丝丝的，像陈言颈间的味道。真好啊，这样的阿言，只能是我的。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