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响,余洁迅速收拾好书包,冲李枫使了个眼色。两人刚走到教室门口,就被王浩拦住了。
“张鹏带着四五个人在操场那边堵着呢,”王浩压低声音,“你们从西侧门走吧,那边他们看不到。”
李枫点点头,心里涌起一阵苦涩。逃跑,又是逃跑。从小到大,面对欺负他唯一会让的就是低头、躲避、忍让。
“谢谢!”余洁拽着李枫的袖子,“明天见!”
两人沿着教学楼西侧的林荫道快步走着,余洁的手一直抓着李枫的袖口,像是怕他随时会消失。九月底的风已经带着凉意,吹落几片早黄的梧桐叶,飘舞着落在他们脚边。
“你怕张鹏吗?”余洁突然问。
李枫想了想:“不不怕他这个人。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种沉重的无力感。
“只是不喜欢冲突?”余洁接过话头,“我懂。我也不喜欢。但有时侯你必须站出来,否则他们会变本加厉。”
李枫沉默地走着。余洁的话让他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教师子女要有骨气。”可骨气到底是什么?是和张鹏那样的人打架吗?还是
“到了!”余洁松开他的袖子,指着前面的公告栏,“看,数学竞赛报名通知!”
公告栏上贴着一张崭新的海报:凤河镇中学初一初二数学竞赛,冠军将代表学校参加县里的比赛。
“你应该报名!”余洁兴奋地说,“你数学现在这么好!”
李枫盯着海报,心中一动。这或许是个证明自已的机会——不是靠逃跑,而是靠真才实学。
“我我可以试试。”
“太棒了!”余洁跳了起来,“我们去办公室拿报名表吧!”
数学组办公室,周老师正在批改作业。看到李枫和余洁,他挑了挑眉:“什么事?”
“老师,我们想报名数学竞赛。”余洁声音清脆。
周老师的目光落在李枫身上:“你?”
李枫点点头,喉咙发紧。
“上次单元考确实不错,”周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两张报名表,“但竞赛难度大得多,你们确定?”
“确定!”余洁抢着回答,接过报名表,“李枫可厉害了,他的笔记比教案还详细!”
周老师难得地笑了笑:“好,下周一交表。准备充分点。”
走出办公室,余洁把报名表郑重地交给李枫:“填好周一交,不许反悔!”
李枫看着手中薄薄的纸张,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不仅仅是一张报名表,更像是某种改变的。
回家路上,两人在岔路口分手。余洁家住镇卫生院家属区,和李枫家所在的教师家属楼方向相反。
“明天见!”余洁挥挥手,马尾辫在夕阳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记得填表!”
李枫看着她跑远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处才转身。他小心地把报名表折好放进书包最里层,然后深吸一口气,向家走去。
教师家属楼前的小广场上,几个孩子在玩跳房子。李枫绕过他们,突然听到一声口哨。转头看去,张鹏和三个男生站在梧桐树下,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哟,护花使者回来啦?”张鹏踱步过来,“余洁呢?没送你到家啊?”
李枫的背脊一阵发凉。他下意识地护住书包——里面有那张宝贵的报名表。
“哑巴了?”张鹏逼近一步,“还是只会在余洁面前说话?”
“让开。”李枫低声说,自已都惊讶于声音中的冷静。
张鹏大笑起来:“听见没?教师子女命令我让开!”他猛地推了李枫一把,“你以为你是谁?考个第五名就了不起了?”
李枫踉跄了一下,但没摔倒。周围的孩子停止了游戏,好奇地看过来。
“我警告你,离余洁远点。”张鹏压低声音,“她爸是卫生院院长,我家开的建材公司给他们医院供设备。我们两家什么关系,你懂吗?”
李枫握紧拳头。他不懂这些成人世界的关系,但他知道张鹏在威胁他。
“我和余洁只是通学。”李枫说。
“通学?”张鹏冷笑,“那你书包里装的是什么?情书?”
他突然伸手去抢李枫的书包。李枫本能地护住,但另外两个男生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书包拉链被粗暴地拉开,课本、文具散落一地。
“哟,这是什么?”张鹏捡起那张折好的报名表,“数学竞赛?就你?”
“还给我!”李枫挣扎着,但被死死按住。
张鹏展开报名表,夸张地朗读:“'我自愿参加凤河镇中学数学竞赛'啧啧,真感人。”他突然把表格撕成两半,“让你参加!”
纸片像受伤的白鸽般飘落在地。李枫停止了挣扎,呆呆地看着那些碎片。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在胸口燃烧,但比愤怒更强烈的是无力感——即使他挣脱了,又能怎样?打张鹏一顿?然后呢?
“记住我的话,”张鹏把脸凑近,呼吸喷在李枫脸上,“离余洁远点。下次就不是撕纸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松开李枫,带着跟班扬长而去。李枫跪在地上,一片一片捡起被撕碎的报名表。他的手在发抖,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奇怪的、滚烫的情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l内觉醒,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了。
回到家,李枫径直走向自已的房间。父亲正在书房备课,听到动静走出来:“怎么了?”
李枫没回答,只是把破碎的报名表放在桌上,然后开始写作业。父亲拿起那些碎片,拼在一起看了看。
“数学竞赛?”父亲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为什么撕了?”
“张鹏撕的。”李枫头也不抬,铅笔在作业本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一阵沉默。然后父亲让了一件让李枫意想不到的事——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初中数学竞赛全解》,放在李枫桌上。
“办公室还有空白报名表,周一我给你拿一张。”父亲的声音平静,“从今天开始,每晚我抽一小时给你辅导。”
李枫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父亲的目光罕见地柔和,嘴角甚至有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教师子女,”父亲顿了顿,“不能让人随便欺负。”
这一刻,李枫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骨气。不是打架,不是逃跑,而是用实力证明自已。他低头继续写作业,眼眶发热,但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像是破土而出的嫩芽,微小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