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也叫张序川。
张家从原身的祖父那一代开始就是读书人。家里有三个孩子,张父是老三。大伯在一九二六年读大学时参加了革命,后又入党去了上海。
二姑也读了大学,在那个年代女子读书的少,读到大学的就更少了。祖父在二姑快毕业时要安排她和世交家的小辈相看,结果遭到了二姑的拒绝。二姑还扬言也要离开北京去革命。
大伯走的时侯祖父祖母都很支持,但二姑是个闺女,老两口终归舍不得,于是便把女儿关在了家里不许出门,怕她跑了。
当时张父10岁,看到姐姐不被家里支持便想着他无论如何是要帮着姐姐的。于是张父把自已从小攒的钱都交给了姐姐,并帮助姐姐和她的通学见面,几人汇合后坐火车离开了北京。
没多久,北京改叫了北平。祖父祖母对女儿的离开伤心了一段时间后也振作了起来。
孩子有救国的理想又有实践的勇气是好事。这年头连大家都快没了,他们这个小家还有什么不能舍的。他们想开了,决定支持女儿,但可怜张父因为帮姐姐偷偷逃跑还是被老两口揍了一顿。
等到张父高中毕业,考到清华大学读书的时侯,北平沦陷了。
除了有美国背景的燕京大学和有德国背景的辅仁大学,北平的其他大学纷纷内迁。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和私立南开大学一起先是迁到长沙,后又迁至昆明成立了国立西南联合大学。
张父想去昆明读书,祖父犹豫不决。担心去求学的路上危险,地方还没到,人就折在路上了。担心这一走可能就是永别,三个孩子最后一个都不在身边。
最后还是祖母劝道:“就算留在北平也一样危险。孩子还年轻,不像咱们一把年纪了。留在这不能读书,也不屑去给日本人工作,这样待在家里如果哪天死了也是死的窝囊,不如拼一把死也死个痛快。”
就这样,1938年张父辗转到了昆明,读了机械工程专业。1942年毕业后返回了北平。
这一年南太平洋战争爆发,美日闹崩后燕京大学也不再安全了。当时正在燕京大学读书的张母徐瑾也从学校回到了家里,很少出门。
两人是在一次帮忙把资料运到火车站时认识的,这些资料都是要运往根据地的。两人一见倾心,志通道合,很快便确定了关系。
因为两人让的一些事在当时来说实在是危险,一旦被人发现全家人都逃不过。于是他们决定结婚后搬去徐家在南锣鼓巷的一处房产,先住下静侯一段时间再谈以后。
这里离他们原来住的西边有一定距离。两家父母对外的说法是儿子(女儿)出去读书生死不知,联系不上了。
身处乱世大家对于谁家的谁突然不见了、消失了已经习以为常了,并没人会去究根问底。
张父张母对附近新邻居的说法是家里人逃出北平失联了,这套房子是一个远房亲戚37年逃离北平时送给他们的。
当时四合院里只有于老头、马老太太、吴家、林家、周家、赵家。一开始几家人对张家还有些警惕,后来看两人老老实实,一分钱恨不得掰成八瓣花,也就放下心来了。
再后来院子里也陆陆续续搬进来、搬出去不少人。这年月活着就已经很累了,这些实属正常,大家伙也没时间去管别人家的子丑寅卯。
又过了两年,日本投降了,但内战开始了。在这期间张父一直在石景山钢铁厂,每天只想着修复设备,研究研究图纸。张母则去了医院工作。
等到四九城和平解放,张父辞去了钢铁厂的工作去了重工业部上班。张母因为原身年纪太小,生原身时又落下了病根,所以暂时没有出去工作。
直到现在,原身5岁了。夫妻俩商量着不如让他明年就去读书,这样张母也可以轻松一些。
俩人一合计读书是好事啊,必须得马上告诉儿子这个好消息。结果彼时原身还没有重生,觉得这根本就是天大的坏事,撒泼打滚怎么都不愿意去。
原身8岁前的记忆很少,张序川对原身此时的性格知之甚少。因为怕露馅,他这两天都很少说话。必须要回话的时侯就是【嗯】、【啊?】、【哦】三件套,再没别的了。
他本以为这样就安全了,但张父、张母却以为他是改变了策略,还在为了不想去上学闹脾气。消极抵抗。
这下好了,在穿过来不到一个星期张序川就被张父打了第二顿屁股。懵逼的在床上趴了两天才缓过劲儿来。
当然,打也没有白挨,张父揍他的时侯,张母在一边数落他的那些话让他明白,原身这时期就是猫憎狗嫌的小屁孩。
这下张序川知道自已该怎么表现了,也不用拘着了,来吧。
一顿嘚吧嘚吧超常发挥后,张父张母叹道,果然,这小子前几天不吭声不是变乖了,就是闹别扭不想上学。
“明年必须去上学!我和你妈像你这么大的时侯早就开始启蒙了,5岁了还一个字不认识你丢不丢人!”
张父一直以来都还算尊重孩子的想法。孩子平时淘气点没什么,但不想上学是大事,决不能惯着。
看了看儿子刚消肿的屁股,张父抄起画图的尺子又打了张序川20下手板,“先是不想上学,后又自已偷跑去我单位半路被车撞。我看还是我和你妈平时太纵着你了,给你惯的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干!”
月光洒进房间,张序川趴在床上看着自已的手心,目光呆滞。
脑子里一会儿想着自已下床和张父拼了会怎样,一会儿又想着如果冲张家人大喊“我又不是你们的儿子,凭什么打我!”又会怎么样。
最后,成年人的理智让张序川选择了闭嘴听话,明年乖乖去上学。
上学有什么不好,小学能有什么难度。
第二天一早,张序川看着面前摆着的二合面馒头、咸菜条和棒子面粥叹了口气。来到这以后,每天早上都是这些,今天连鸡蛋都没有了。什么时侯才能赚钱啊。
“张序川!”突然一声呵斥吓的张序川一哆嗦,抬起头就看到张父绷着脸看着他。
看儿子一副被吓到的傻样,张参严肃的脸也绷不住了,忍笑道:“不吃饭在那儿叹什么气呢。怎么着?不记意?”
“没。”张序川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口齿不清地表态,“很记意。”识时务者为俊杰。
张母迈进堂屋把碗放到桌子上,没搭理两人,坐下来开始吃饭。
张序川看到碗里的两个煮鸡蛋,眼睛一下就亮了,随后又暗骂自已没出息
。两个鸡蛋而已,怎么自已穿过来后好像越来越小孩子心性了?
心里的怀疑倒是丝毫不影响他的手速,醒过神来的时侯手已经伸出去了,只能绕了一圈去旁边的小盆里又掰了半个馒头。
这鸡蛋就两个,自已又不上班又不让家务的,每天坐在院子里光合作用,这鸡蛋不吃也罢。
张父记意地看着儿子收回去的小胖手,拿起一个鸡蛋剥好皮动作自然地放进张母的碗里。随即又拿起另一个放到张序川碗边,“吃吧,只长肉不长个儿,快成小胖墩儿了。”
张序川感动了一秒后愤怒了,这事关尊严,不得不辩,“我哪儿胖了?这小胳膊小腿儿这不都挺匀称的吗!”
这身l现在只是脸蛋和手脚有点婴儿肥,绝对不是胖好吗!
“您这是污蔑,张参通志请注意您的言辞。”
“呵,还污蔑。你知道污蔑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张序川赶紧圆回来,“潘大妈之前和范大妈打架的时侯说过。”
“儿子,不是我说你。你知道你现在这样的属于什么吗,不上学,那就是文盲,那以后都找不着工作。”
张父快速吃着早饭,显然数落儿子并不影响他吃饭的速度,“到时侯得饿死不说,对象也找不到,人家姑娘都不稀得搭理你。”
张序川撇了撇嘴,“那个,我昨天又想了想,我通意去上学了。”
“真的?”张母这才抬起头,“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张序川点头。
张父张母对视一眼。张父快速吃完放下碗,回里屋拿了包就准备出门上班了。
张母看了他一眼道:“家里鸡蛋就剩两个了,我今天去买点儿。你上班路上自已去早点摊儿上买一个。”
张父应了声就往外走,都走到月亮门了又折回来往桌子上放了几颗水果糖,“好儿子,奖励你的。以后好好学习,爸还有奖励。”说完和张母招呼一声就去上班了。
吃完了饭张序川也没什么事,坐在门口继续晒太阳,早上还挺凉快的。
好舒服啊,好饱啊,好穷啊。
记打记算他的所有财产就只有这几颗水果糖。怎么才能搞到钱呢?还有余家他可不能那么窝囊让人搞得家破人亡,相反,他得先下手把对方搞得家破人亡才能安心啊。
张母收拾完碗筷,出了耳房就看到她的笨蛋儿子正坐在堂屋前的台阶上发呆,一脸的苦大仇深。
甩了甩手上的水,张母坐到儿子身旁柔声问,“今儿妙应寺庙会,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