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放榜那天,林小羽举着成绩单在操场疯跑,吴子轩的白衬衫被她拽出褶皱,却仍笑着任她把薄荷糖纸船抛向空中:「你看,我们的船真的漂到通一座码头了!」
那些银色的纸船落在七里香丛里,像未融的雪,而赵琳琳攥着自已的录取通知书,看周昊的分数刚好够上北方那所理工大——海岸线从此隔成两端,
她在南方的梧桐树下数落叶,他在北方的初雪里拍结冰的篮球场。
大学第一个学期,周昊的电话总在晚自习后打来。宿舍楼下的电话亭成了她的灯塔,塑料听筒夹着肩膀,听他讲社团纳新时被学姐拉去画海报,说北方的澡堂让他差点迷路。
「给你寄了袋山楂片,」他的声音混着电流声,「记得你说过讨厌太甜的,这个酸。」可包裹寄到时,山楂片旁边还躺着张照片:他和穿红色围巾的女生站在图书馆前,女生手里举着糖葫芦,糖壳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不是说讨厌甜食吗?」她捏着照片问。电话那头传来翻书声:「是学姐硬塞的,社团活动总要合群。」她盯着照片里女生搭在他肩上的手,
突然想起高中时他连她递的草莓味冰棍都要躲:「那你笑什么?」
周昊的呼吸声变重:「赵琳琳你能不能别这么敏感?」听筒里的断线音比冬夜的风更冷,梧桐树的影子在地上晃成破碎的糖纸。
第二个学期开始,通话变成周昊的「忙线中」。林小羽在视频里晃着吴子轩的习题集:「这家伙居然陪我去上插花课,说能培养空间想象力。」
镜头转向吴子轩,他正笨拙地给玫瑰剪刺,镜片上蒙着水汽:「小羽说糖纸船要配真正的花。」背景音里,他们的宿舍飘着百合香。
真正的裂痕在梅雨季到来。
赵琳琳坐了六个小时火车去看周昊,出站时暴雨倾盆,她在便利店等了两个小时,看他和穿红色围巾的女生共打一把伞跑来。
「不是说社团聚餐吗?」她盯着女生发梢滴下的雨水。
周昊的校服裤脚全湿:「临时改去看展,手机没电了」
女生突然递来纸巾:「你就是琳琳吧?周昊总提起你。」她的围巾上沾着樱花图案,和周昊新换的手机壳一模一样。
那天傍晚,他们站在天桥上看晚霞。
周昊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栏杆:「其实……我们都变了。」风掀起他的卫衣下摆,露出里面印着社团logo的t恤——是朵红色的樱花。
她想起高中时他总说「最讨厌花里胡哨的图案」,此刻却觉得每个花瓣都在割裂那些关于薄荷糖和七里香的回忆。
「是从什么时侯开始的?」她问。他没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糖纸船,船底的「笨蛋」二字被雨水洇开,像滴在时光里的泪。
大四那年,林小羽的婚礼请柬寄到宿舍。烫金信封里掉出张照片:吴子轩穿着学士服,把毕业戒指套进林小羽无名指,背景是他们大学的图书馆,书架上还摆着当年折的糖纸船。
赵琳琳摸着请柬上的烫金字,突然想起周昊最后一次打来电话,说「其实那天在便利店,我本来想跟你说……」话没说完就被人叫走,再拨过去已是空号。
婚礼当天,她看着吴子轩为林小羽整理头纱,突然明白有些故事从一开始就写好了结局——就像吴子轩永远会为林小羽留着习题集里的糖纸船,而周昊的樱花logo终究盖过了薄荷糖的清凉。
当新人交换戒指时,礼堂的落地窗正对着高中的方向,七里香的花期已过,只剩下绿叶在风里沙沙作响,像是替那些没说出口的「对不起」和「我愿意」,轻轻翻了页。
散场时,林小羽塞给她一个玻璃罐,里面装记折成船的薄荷糖纸:「吴子轩说,这些船当年其实都漂向了通一个港湾」
罐底压着张字条,是周昊的字迹:「北方的海很冷,但你的糖纸船,曾是我整个冬天的暖」
阳光穿过玻璃,糖纸船在她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像那年夏天操场角落的七里香,永远开在十六岁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