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衡手指抚摸过残碑上“鸿文”两字,青苔顺着印记蔓延至杂草中,低声喃喃:“原来鸿文真实存在?”颜馨儿眼神微微错愕:“大哥,你不是说世间从无女子入学的记载吗?你怎知这鸿文。
”颜衡抬眸看向陆岑归,“时鹤,你来说。
”“当朝景宁帝在位间,确实没有女子学堂这一记载。
但听长辈隐约提及,前朝有一名为鸿文的书院,办的非常大,许多学子前去求学。
但不知为何,一夜之间,这座书院荡然无存,世间再无人提及。
这座书院从头到尾都未被人提及是女子学院,我与颜衡年幼时听见,只以为那是男子的学堂。
”“你们瞧这!”沈辞盈忽然蹲下身,伸手拨开残碑下面的杂草,露出一截断裂的碑座。
“龙凤戏珠纹,这是前朝泰和年间的皇家书院特有的花纹。
”陆岑归肯定道。
转于石碑后侧的颜衡,瞳孔微微放大,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之景,情不自禁靠近几步,用手擦拭残碑后侧印记。
颜馨儿跟于兄长身后,弯腰低声念出:“泰和年间,帝推行改革,命林博士在此设崇文书院!”四人目光交汇,皆是一顿,竟真是一间女子书院,还是皇帝亲自命人设立。
“为什么史书没有记载?”沈辞盈看向满脸不解的颜馨儿,眼神认真,“有人故意磨灭这座书院存在痕迹,不仅是建筑,还有记载!”所有人都明白,能做这件事的定是一位高权重之人——泰和帝。
一想到这个答案,所有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皇帝亲设女学,为何又要亲手将其磨灭!四人在院中搜索一番,并未找到其他有用信息,只得作罢返程。
行走于林间小道,四人心中各有想法,颜衡十分郑重说道:“今日所见我们皆不能外泄,当心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几人相看一眼颔首。
今日所见,太多震惊信息,让沈辞盈脑袋还十分混乱,需要仔细思索。
原以为办学堂让女子多识字只她一人想法,没想前人也有此想法并开始实施,走得比她还远。
只是不知这学堂为何被毁,设立学堂的她结局不知如何。
思及此,眉头也越发紧皱,现在这事牵扯越来越广,与前朝有关,得当心!肩膀传来有力的触感,沈辞盈不禁仰头看向身旁人。
“别一直想事,走路当心!”经陆岑归提醒,沈辞盈才惊觉脚下是一石阶,差点踩空,尴尬一笑。
行至片刻,原本还晴空万里,转眼天色暗淡下来,林间阴影逐渐渗入山脚时。
陆岑归第一个顿住脚步,原本松弛的肩背骤然绷紧,仿佛周围有股看不见的视线盯着他们。
修长的手指紧紧拽住沈辞盈,将人挡于身后。
“时鹤?”陆岑归突如其来的警惕,让余下三人神情皆紧绷起来。
冷冽的视线向四周扫视,压低声音,“注意周围,赶紧回到山脚!”山风掠过空荡荡的山脚,两匹马加一辆马车皆已不见!颜馨儿立马跑向栓马的树干查看,颜衡蹲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下,青衫下摆沾满泥浆也毫不在意。
双眸紧盯着地面:“蹄印是往西”话音戛然而止,四人目光在空中相撞。
沈辞盈心头剧烈跳动,脱口而出:“千佛寺!”一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古刹,因寺院供奉众多高僧舍利子,故这座寺庙得名于千佛寺,寺庙除香火兴盛之外,每朝每代皇帝更会亲临修缮寺院。
连民间早已失存的一些典籍也能在寺院中的藏经阁找到。
闻言所有人视线顺着蹄印向西远望,古刹朱红漆墙一角若隐若现于墨绿森林间,显得诡秘而阴森,活像一个妖怪的血盆大口,让人浑身发冷。
“走。
”陆岑归神色严肃而沉稳。
没有人质疑他的决定。
一个镇守边关多年,有着丰富行军经验的将军,他知道当下何种决定是最恰当有利的。
古刹看着近在咫尺,但沈辞盈四人已走好一会儿还未看清全貌。
越朝千佛寺走,越让人浑身发寒,一路走来,他们未见一人。
这间平时香火鼎盛的寺院,今日不知为何路上空无一人,空气弥漫着一股诡异,种种异样,透露着不安。
饶是见过大场面的颜衡也不再是之前散漫悠闲模样,带着颜馨儿十分警惕跟在陆岑归身旁。
四人加快脚步,在太阳落山之前,赶至寺门。
寺门高高悬挂“千佛寺”牌匾,警惕环顾四周后,陆岑归才叩响寺门铜环,铜环的声音格外清脆,在整个林间回荡。
朱红色的大门发出沙哑声响,小沙弥透过门缝警惕的眼神看向门外四人,“天色已暗,四位施主若是有意拜佛,还请明日早些时候到。
”转身欲走。
“等等,小师父!”小沙弥抬眸看向沈辞盈。
“我们四人马车被偷,你看天色已暗,回去山路曲折,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否让我们借宿一晚!”门后的小沙弥侧目思索,时间久到颜馨儿按捺不住,挤到到门前,露出一张美艳面容,语调轻柔:“小师父,你行行好吧!天色不早,我们俩女子在林间过夜,实在危险难料。
”觉得颜馨儿说得甚有道理,小沙弥不住点头。
脸上笑容越发娇艳,“那小师父可否开门!”伸手正欲开门,不知想到什么,小沙弥立马放下,快到颜馨儿嘴角笑容还维持在面上。
双手合十,低声阿弥陀佛,“姑娘恕罪,本寺未曾有女客留宿。
”咬紧牙关,挤出最后一丝笑容,“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本寺戒律甚严,还请姑娘恕罪。
姑娘们可留宿寺门口,小僧会在门内陪同,你可放心,若有危险,小僧定会开门营救!”小沙弥一本正经的说道,让人看不出脸上有丝毫逗弄的神情。
噗嗤,站于身后的颜衡率先忍不住笑出声来,连一向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陆岑归也仰头抿紧双唇。
真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小光头!气得颜馨儿恨不得扭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一个人怎么可以古板成这样!嘴角止不住上扬的沈辞盈轻轻拉开颜馨儿,对着门内微微施礼,“还请小师父通报住持一声,我们是镇北将军陆府,府中老夫人每月初一便来贵寺礼佛。
今日实在是马车被偷,恐有歹人,才来贵寺求宿,待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去。
”“请等等,我这就去告诉方丈。
”身影快速向门后石阶跑去。
待人远去,颜衡才放声大笑,“哈哈哈,美人计这是踢铁板上了,你以为小和尚会吃这套吗?哈哈哈”颜馨儿气得咬紧牙关,眸中迸出怒火,这还是她第一次美人计吃瘪。
“馨儿,没事!下次我们换个人,说不定就吃美人计了。
”沈辞盈捂嘴偷笑。
“好呀,连阿盈都揶揄我,我才不信美人计没有效果!”眉峰微扬,眼眸转动。
仗着身材高挑,颜馨儿上前一把环住沈辞盈细腰,妖孽般的面容陡然凑近,眸对眸,鼻尖对鼻尖。
沈辞盈呼吸一滞。
眼眸流转,“阿盈,我美吗?”美字差点脱口而出,眼前忽然一片黑暗,沈辞盈被人从身后一手揽住肩膀,一手隔绝视线。
沈辞盈这才缓过神来,她刚才好像被美色迷住了?!顿感窘迫,脸颊热气不断向上翻涌!察觉到手掌下脸颊的温度,陆岑归脸色微沉:“颜-馨-儿。
”“我只是试试美人计嘛。
”一脸讨好笑道。
低沉的嗓音,透着不悦:“松-手!”知晓这是陆岑归爆发边缘的声线,颜馨儿立马退后两步,躲于兄长身后,见陆岑归黑眸还直盯着她。
举起双手,讪笑道:“时鹤哥哥,我可松手了,你别看我了!”“你不是喜欢和人眼对眼吗?”眼皮轻掀,与面上波澜不惊相反,黑色瞳仁中尽是冷冽。
躲在兄长身后的颜馨儿,只敢露出一双眸子,轻声说道:“可是你看着我心发慌!”拉下遮于眼前的大掌,沈辞盈用力眨了眨双眸,适应光线。
“时鹤,馨儿只是与我玩笑。
”是我没受住诱惑,最后一句没敢说出,实在有损面子。
“她在边关时常这样捉弄人,以后莫要与她靠太近。
”这番捉弄,打破四人之前的沉闷紧张。
直至小沙弥下来,四人才回到之前紧张状态。
“施主们,赶快进来吧,方丈说了,陆老夫人时常来庙里礼佛,大家相识已久,只可破例这一回。
”边说边关上大门,带着沈辞盈四人向寺院厢房走去。
月光漫过石阶,檐角的铜铃随之伴风轻响,在夜间空旷的寺中回响,颜馨儿寻声望去。
边关所见寺庙甚少,因而几人对寺庙了解不多,颜衡不解问道:“寺庙檐下悬挂铜铃是何讲究?”“悬挂铜铃,一可驱逐鸟雀,二则警醒修行之人,三则祈福辟邪。
”辟邪两字,重重落在四人心上,不由心惊。
辟什么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