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17日，霖海市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柏油马路上，激起半人高的水雾，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林宇蜷缩在巷口的雨棚下，指节因紧握背包带而泛白——那里面装着他冒着生命危险从赌场带出的账本，纸张早已被雨水浸得发软。
"小兔崽子！敢偷账本？"身后传来金属棍棒敲击墙面的声响，七八个黑影从雨帘中浮现。为首的疤脸男叼着香烟，火光在雨夜里明明灭灭，"今天不把你手剁了，我'刀疤'在道上还怎么混？"
林宇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抓起脚边的啤酒瓶砸向最近的打手。在玻璃碎裂的脆响中，他转身冲进雨幕。积水灌进帆布鞋，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后背被棍棒擦过的灼痛却清晰无比。拐过第三个弯时，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座爬记青藤的建筑——永明图书馆。
吱呀一声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霉味混着油墨香扑面而来。林宇踉跄着扶住书架，书架随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当他抬头时，正对上一双戴着金丝眼镜的眼睛。
苏然合上古籍，起身时带起的风掀起书页。这个穿着浅灰色毛衣的年轻人站在暖黄色台灯下，仿佛与潮湿阴暗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注意到林宇滴水的发梢和染血的袖口，喉结动了动："坐那边吧，我去倒杯热水。"
林宇警惕地贴着墙根坐下，目光扫过苏然的藏青色帆布包。包侧露出的古籍边角印着云雷纹，与他在赌场老板办公室见过的拓片如出一辙。这个发现让他浑身绷紧，却在接触到苏然递来的马克杯时，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度——水温正好，带着淡淡的茉莉花茶香。
"我叫苏然，是市立大学历史系研究生。"苏然重新落座，台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这图书馆是我爷爷的遗产，再过三个月就要被改建成商业中心了。"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突然锐利，"你在躲什么？"
林宇的指甲掐进掌心。雨声在耳边轰鸣，远处传来警车模糊的鸣笛声。他盯着苏然胸前挂着的校徽，鬼使神差地说："赌场我从刀疤那里偷了账本。"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但苏然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
苏然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打开帆布包，取出一个密封袋："把账本放进来，水浸过的纸很容易粘连。"见林宇愣在原地，他又补充道，"我祖父生前是文物局顾问，参与过2008年特大文物盗窃案的调查。或许我们能互相帮助。"
窗外炸响一声惊雷，林宇这才注意到苏然手腕上的旧表——表盘裂痕处贴着透明胶带，指针却精准地指向21:17。当他将湿透的账本放入密封袋时，指尖擦过苏然的掌心，一股电流顺着脊椎窜上头顶。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林宇压低声音，雨水顺着发梢滴在苏然的笔记本上，晕开一行工整的小楷，"你不该卷进来。"
苏然却翻开笔记本，露出夹在其中的泛黄剪报。照片上，一群戴着安全帽的人正在拆除古建筑，标题写着《文化遗产保护何去何从》。"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都在守护重要的东西。"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般敲在林宇心上，"天亮前，我会帮你把账本送到市局。"
雨不知何时小了，月光穿透云层，在积水中投下细碎的银鳞。林宇望着苏然整理古籍的侧影，突然想起自已十七岁生日那天，在孤儿院偷吃的那块发霉的蛋糕。此刻掌心残留的温度，竟比记忆中的甜腻更加真实。
凌晨三点，当林宇在图书馆的旧沙发上醒来时，苏然正趴在书桌前打盹。台灯罩上落着几只小飞虫，账本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便签："明晚八点，老地方见。——苏然"
他轻手轻脚走到窗边，远处赌场的霓虹灯依然闪烁。玻璃映出他与苏然重叠的影子，恍惚间，竟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在此刻短暂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