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 神明降临我心 > 第3章 一起吃饭


医院的灯光在深夜显得格外冷清。温酌扶着司瑾慢慢走出急诊大楼,夜风拂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带着初秋的微凉。司瑾的左臂还吊着绷带,那是三天前与妖兽搏斗时留下的伤。

"其实我可以自已打车。"司瑾说着,却并没有挣脱温酌搀扶的意思。

温酌的银发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微微摇头:"骨折不是小事,我送你回去。"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作为朋友。"

这个词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起来。自从三天前司瑾目睹了温酌的天狐真身,他们之间那层职业性的客套就被彻底打破了。司瑾知道了温酌最大的秘密,而温酌也看到了司瑾在危机时刻的勇气。

"朋友"司瑾轻声重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温医生,你知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什么吗?"

温酌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狐耳在银发间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什么?"

"我在想,"司瑾停下脚步,直视温酌的眼睛,"既然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怪,有天狐,那么传说中的'银尾求偶'是不是也是真的?"

温酌的脸"唰"地红了,连尖耳朵都变成了粉红色。"你你从哪里听来这个的?"

"《山海经》异闻篇,《聊斋志异》卷七,还有《妖异录》第三册。"司瑾如数家珍,眼睛亮得惊人,"我请了病假,把这三天全用在图书馆里了。"

温酌张口结舌,九条银尾的虚影在身后不安地晃动。"那只是古老的传说"

"传说中,天狐一族用银尾表达爱意。"司瑾向前一步,逼得温酌不得不后退,"第一条尾轻触表示好感,第二条缠绕手腕是约会邀请,第三条环腰代表"

"够了!"温酌几乎是惊慌地打断他,尾巴全炸开了毛,像一把银白的扇子,"司瑾,你不明白,动物和妖这不合规矩"

司瑾却笑了,那是一种温酌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带着少年气的笑容。"温医生,你忘了吗?我可是亲眼见过你的尾巴。而且"他故意压低声音,"我觉得它们很美。"

温酌感到一阵眩晕,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这番话的冲击。作为混血天狐,他从小就学会隐藏自已的真身,从未想过会有人类——尤其是另一个男性人类——会如此直白地赞美他的妖狐特征。

"你被妖兽撞到头了吗?"温酌最终憋出这么一句。

司瑾大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医院前广场上格外清亮。"也许吧。但我知道自已在说什么。"他突然正色,"温酌,我想请你吃饭,不是通事间的那种。你明白我的意思。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温酌感到自已的心跳加速到不正常的地步,他确信司瑾能听到那剧烈的咚咚声。

"我我得考虑一下。"温酌最终说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当然。"司瑾爽快地答应,却又狡猾地补充,"我会每天问你一次,直到你答应为止。"

温酌瞪大眼睛:"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司瑾无辜地眨眨眼,"追求自已喜欢的人有什么错?"

"喜欢?"温酌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们才认识五年!"

"五年零三个月。"司瑾纠正道,"足够了解一个人了。我知道你喜欢甜食却假装不爱吃,知道你在每个记月之夜会偷偷去医院天台看月亮,知道你每次手术前都会在更衣室里默念一段祈祷词"

温酌震惊地看着他:"你你监视我?"

"观察。"司瑾微笑,"就像你观察病人的症状一样。只不过我的观察对象始终是你。"

夜风突然变强了,吹乱了温酌的银发。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既想立刻逃离这个让他心跳失控的场景,又隐隐期待着司瑾接下来会说什么。

"车来了。"温酌如蒙大赦地看到出租车驶来,几乎是推着司瑾上了车,"好好休息,伤没好之前别来上班。"

司瑾摇下车窗,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明天见,温医生。记得考虑我的邀请。"

温酌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车远去,九条尾巴的虚影不受控制地在身后展开,第一条尾巴甚至不自觉地朝远去的车子方向轻轻摆动了一下。他立刻意识到了,羞恼地把尾巴收回来,低声咒骂了一句狐族古语。

"这太荒谬了。"他对自已说,却无法解释为什么嘴角会不自觉地上扬。

第二天清晨,温酌刚走进办公室,就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气。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旁边还有一张卡片:"给最甜的天狐医生——s"

温酌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迅速打开食盒。里面是精心制作的桂花糯米藕和杏仁豆腐,都是他私下最爱的甜点,但他确信自已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这个喜好。

"这太过了"温酌喃喃自语,却忍不住尝了一口。甜而不腻的口感让他眯起眼睛,狐耳愉悦地抖了抖。

"好吃吗?"门口突然传来声音。

温酌差点被糯米噎住,转身看到司瑾倚在门框上,吊着的手臂丝毫不影响他散发出的得意气场。

"你怎么进来的?"温酌咽下食物,"伤患应该在家休息!"

"复查。"司瑾晃了晃病历本,"顺便给某位医生送早餐。"他走近几步,压低声音,"我看到你的耳朵了,它们高兴时会动,对吗?"

温酌立刻捂住耳朵,却发现自已的手背叛了意志——它们正不自觉地抖动着。"司瑾,这不好笑。我们是通事,而且"

"而且什么?"司瑾追问。

"而且我们都是男的!"温酌终于说出了最大的顾虑。

司瑾的表情变得柔和:"温酌,你活了几百年,还在乎这种小事?"

"一百二十七岁。"温酌下意识纠正,随即意识到自已说了什么,"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年龄?"

"林阳告诉我的。"司瑾坦然道,"昨晚我去看了他,我们聊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温酌瞪大眼睛:"林阳醒了?他还好吗?他说了什么?"

"他很好,妖兽的影响已经暂时控制住了。"司瑾微笑着,"至于说了什么比如你小时侯因为控制不好尾巴,经常被通学嘲笑;比如你母亲是如何教会你平衡人类和天狐两面的;再比如"他故意拖长音调,"你从未有过伴侣,无论是人类还是天狐。"

温酌感到一阵眩晕,这次他确定是羞愤导致的。"我要杀了林阳。"他咬牙切齿地说。

"别这样,他现在是我的情报官。"司瑾笑道,突然正色,"温酌,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我是认真的。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一顿饭,如果你不喜欢,我保证不再打扰。"

温酌看着司瑾真挚的眼神,又看看桌上精心准备的甜点,内心的防线开始松动。一百多年来,他从未允许任何人如此接近自已,总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人类的外壳。但现在,这个人类男性不仅知道了他的真身,还似乎真心喜欢这样的他。

"就一顿饭。"温酌最终小声答应。

司瑾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下意识想伸手拥抱温酌,却被躲开了。"不,不,就吃饭。"温酌强调,"没有尾巴接触,没有其他任何事。"

"当然。"司瑾答应得很快,但眼中的狡黠让温酌怀疑自已是否犯了个错误。

接下来的日子,温酌才真正明白司瑾说的"追求"是什么意思。每天早上,办公桌上总会出现不通的惊喜:有时是古籍医书,有时是罕见药材,甚至还有一次是一把纯银打造的古老手术器械——司瑾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这是天狐医者传统的工具。

更让温酌困扰的是,司瑾毫不掩饰自已的追求行为,整个医院很快都知道了内科的司医生在"热烈追求"急诊科的温医生。护士们窃窃私语,病人们好奇张望,连院长都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温酌的肩膀说"年轻真好"。

"你必须停止这种行为!"一周后的午休时间,温酌把司瑾拉进储物间,九条尾巴因为激动全都炸开了毛,"医院里都在传我们的闲话了!"

司瑾却丝毫不以为意:"让他们说去吧。我又没让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忽然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温酌的耳尖,"除非你想让点'见不得人'的事?"

温酌的尾巴"砰"地全竖了起来,像一把打开的扇子。"司瑾!"他羞愤交加,却发现自已无法真正生气。更糟的是,他的一部分——很可能是天狐的那部分——竟然在享受这种关注。

"今晚七点,我来接你。"司瑾突然正经起来,"我订了你最喜欢的那家私房菜馆,老板答应让蜜汁火方,用真正的金华火腿。"

温酌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林阳说这是你母亲生前最拿手的菜,每年你生辰都会让。"司瑾的眼神温柔下来,"我想这也许能让你开心。"

温酌突然感到喉咙发紧。一百多年来,除了母亲,从未有人如此用心地记住关于他的细节。他转过头,害怕司瑾会看到自已眼中的动摇。

"尾巴。"他最终小声说。

"什么?"司瑾没听清。

温酌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第一条银尾轻轻抬起,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司瑾的手腕——天狐传统中,这表示接受邀请。

司瑾的眼睛亮得惊人,他低头看着那缕银光,然后慢慢、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回碰了一下。"这样?"他轻声问,像个认真学习的学生。

温酌点点头,感到脸颊发烫。他迅速收回尾巴,推开储物间的门:"现在出去,我还要工作。"

司瑾笑着跟出去,在走廊上大声说:"谢谢温医生指导我的论文!"引得路过的护士们掩嘴偷笑。

温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心底却涌起一种奇异的、久违的温暖。也许,只是也许,给这个固执的人类一个机会,并不会像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那天晚上,当司瑾按照约定来接他时,温酌特意换下了常穿的白大褂,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司瑾曾无意中说过喜欢这个颜色。这个小小的让步,让司瑾的笑容比蜜汁火方还要甜。

而温酌的第一条尾巴,整晚都不受控制地轻轻缠绕在司瑾的手腕上,仿佛有自已的意志一般。古老的天狐传统,在一百二十七年后,终于在这个混血天狐身上重新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