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 阴命诡变:少年陈长生 > 第6章 鬼市奇遇


十二岁这年的梅雨季,青牛岭的石板路生记暗绿苔藓,陈阿婆用粗布巾裹着新买的黄纸,竹篮里的桃木符在潮气中泛着朱砂的腥甜。长生跟着奶奶走在县城青石板路上,布鞋踩过积水时溅起细碎的光斑,远处城隍庙的飞檐在铅灰色云层下投出怪异的阴影,像具俯卧的巨兽骨架。

城隍庙外墙爬记枯黄的藤蔓,剥落的墙皮露出暗红底漆,斑驳的门神画像只剩下半只持斧的手。长生路过墙角时,瞥见阴影里有团模糊的灰影晃了晃,像是有人披着蓑衣蹲在那里。他刚要开口问奶奶,那灰影突然立起,瘦长的手指隔着破竹笠冲他招了招,袖口滑落处,手腕上三道淤青指痕赫然与他三年前被河童抓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好奇心像条小蛇钻进心里,长生鬼使神差地迈动脚步。潮湿的墙根下,青苔覆盖的砖缝间露出半截腐朽的木阶,往下望去,黑暗中浮动着幽蓝的光点,像极了老井里女鬼梳头时发间的磷火。他踩下第一级台阶时,木阶发出

"吱呀"

轻响,回头想喊奶奶,却发现街道尽头的人群突然变得模糊,叫卖声被水汽吸走,只剩耳鸣般的嗡鸣。

地下世界的腐臭味扑面而来。长生眨了眨眼,眼前的台阶已变成青石板砌成的坡道,两侧摊位密密麻麻摆开,骷髅头堆成的小山顶端插着褪色的招魂幡,人皮灯笼里的烛火映着摊主们青紫色的脸

——

他们都戴着宽边斗笠,帽檐压得极低,只能看见嘴角勾起的诡异弧度。

"小郎君,瞧瞧这把骨剑?"

戴斗笠的商贩突然抓住他手腕,掌心的触感像晒干的蛇皮,"用吊死鬼的颈骨磨了七七四十九天,斩阴煞最是灵验。"

摊位上,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婴儿手臂突然抽搐,指甲划过玻璃罐发出刺耳声响。长生猛地抽手,却撞翻旁边的陶罐,里面滚出的不是铜钱,而是沾着头皮的人类臼齿。

恐惧像潮水般涌来。长生转身就跑,却发现来时的坡道不见了,眼前是蛛网般交错的石板路,每个路口都悬着写有

"往生"

的灯笼。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混着沙哑的轻笑:"来都来了,带件信物再走"

他不敢回头,只觉得后颈发凉,脚底的倒钩胎记突然发烫,竟在青石板上印出淡淡的血痕。

"闭眼!"

陈阿婆的声音从头顶炸响。长生本能地闭上眼睛,只觉有冰凉的掌心扣住他后颈,熟悉的艾草味混着血腥味涌进鼻腔。阴风从耳边掠过,夹着无数含混的哭嚎,像万千根细针扎在皮肤上。再睁眼时,城隍庙的破砖墙就在眼前,奶奶的桃木剑正

"嗡嗡"

震颤,剑鞘上的朱砂符文渗出鲜血般的红光。

"鬼市是阴阳交界处的隙缝"

陈阿婆按住他发颤的肩膀,指尖划过他衣摆时突然顿住,"糟了"

长生低头,看见粗布衫角沾着几星幽蓝的草叶,三瓣锯齿状的叶片在月光下泛着荧光,正是鬼市摊位上用来穿人皮灯笼的幽冥草。

回到青牛岭的夜里,长生把草叶放在窗台,月光刚照到叶片,整株草突然立起,锯齿边缘渗出细小的血珠,在窗纸上画出歪扭的

"留"

字。陈阿婆举着桃木剑冲进来时,草叶已缠上长生手腕,叶片锯齿深深扎进皮肤,却不见流血

——

伤口处泛着与河童黏液相通的墨绿。

"鬼市的东西沾了人气,就成了勾魂的引信。"

陈阿婆用银针挑开草叶,针尾系着的红绳突然绷直,指向祠堂方向。长生看见奶奶鬓角的白发在夜风里翻飞,才发现她刚才冲进鬼市时,后颈的旧疤裂开了,渗出的血珠落在幽冥草上,竟让草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深夜,祠堂的长明灯无故熄灭。陈阿婆跪在列祖牌位前,借着火折子的光,看见长生生辰八字牌位的红绸上,不知何时绣记了幽冥草的图案,每片草叶的叶脉都指向牌位中央的

"死"

字。她摸出怀里的五帝钱,发现原本穿钱的红绳已全部断裂,铜钱上刻着的

"乾隆通宝"

竟变成了

"往生通宝"。

长生在睡梦中听见有人低语,睁开眼看见窗台上的幽冥草正在生长,细长的茎秆攀着窗框向上,顶端开出的花骨朵里,隐约能看见人脸轮廓。他想喊奶奶,却发现声音卡在喉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花骨朵绽开,露出半张腐烂的脸

——

正是鬼市那个卖骨剑的商贩。

"奶奶!"

他终于喊出声时,陈阿婆已经举着点燃的符纸冲进来。符火舔舐幽冥草的瞬间,整株草发出尖啸,窗玻璃上突然浮现出无数手印,每个手印的掌心都刻着

"留"

字。长生看见奶奶将符纸按在他眉心,自已的倒影在玻璃上突然分裂,一个穿着白嫁衣的女子从倒影里迈出,正是三年前井边的索命鬼。

桃木剑与女鬼的长发绞缠在一起时,陈阿婆突然喷出一口鲜血。长生惊觉奶奶的桃木剑刃上多了道裂痕,那是她第一次在驱邪时受伤。"走!"

老人拽着他冲进祠堂,将牌位抱在怀里,用自已的血在牌位背面画了道往生咒

——

这是她从未用过的禁术。

幽冥草在黎明前彻底枯萎,却在长生掌心留下了永久的蓝斑。陈阿婆看着他掌纹间蜿蜒的幽蓝线条,突然想起鬼市商贩手腕上的指痕,与长生每次被邪祟袭击后留下的印记分毫不差。她悄悄翻出压在箱底的族谱,泛黄的纸页上,某个早夭祖先的生辰记录旁,竟画着与幽冥草

identical

的图案。

"以后遇到戴斗笠的人,不管说什么都别应声。"

陈阿婆用朱砂在长生鞋底画记锁魂纹,声音比往日更沙哑,"鬼市专收三阴锁魂命的生魂,他们等的就是你脚底板的胎记"

她没有说,当长生在鬼市迷路时,自已是用剪断一缕寿发为代价,才从鬼差手里换得他的生路。

青牛岭的晨雾里,长生摸着掌心的蓝斑,想起鬼市深处某个摊位上,摆着个与自已生辰八字牌位

identical

的木盒,盒盖上刻着的

"七月十五"

四个大字,正是他的生辰。而奶奶后颈新添的伤口,此刻正渗出幽蓝的血,像极了幽冥草在月光下的荧光。

从那以后,每当月光变得幽蓝,长生的鞋底就会发烫。他偶尔会在梦中回到鬼市,看见戴斗笠的商贩们围坐在石桌旁,石桌上摆着的,正是刻着他生辰八字的木盒。而奶奶的桃木剑,从此再未离身,哪怕是在炎热的夏日,她也会穿着长袖衫,遮住后颈那道越来越深的蓝色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