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 末日孤凰 > 第5章 阴云再聚


江断鸢是被闹钟的蜂鸣声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右手已经按在枕边的匕首上。晨光从窗帘缝隙渗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一道苍白的线。没有雨声,没有警报,只有远处隐约的鸡鸣。她保持着握刀的姿势躺了五秒,直到确认鼻腔里没有潮湿的霉味,耳膜也没有被暴雨捶打的胀痛感,才慢慢松开手指。

她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斑痕看了三秒——这是她三个月来第一次睡过头



野战手表显示六点零二分。江断鸢翻身下床,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响。起身时,她发现作训服后背被汗浸透了一块——没有噩梦,没有中途惊醒,纯粹是身l在补足前几日透支的精力。

冷水拍在脸上的刺痛感让她彻底清醒。镜子里的人眼下泛着淡青,但瞳孔比前几日清亮许多。她对着镜子让了个拉伸动作,右肩胛骨的旧伤传来细微的酸胀,像是被雨水泡过的弓弦重新绷紧。

院子里积着几洼浅水,混着泥沙的水面漂着几片泡发的落叶。江断鸢蹲下来,指尖试了试水温——比空气温度要低。排水沟的淤泥被冲得很干净,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板。她起身时,隔壁李婶家传来拆卸木板的声响。

"要出太阳喽!"李婶的丈夫正踩着梯子卸防水板,生锈的铁钉在晨光中闪着暗红的光,"气象站说今天阴转多云!"

江断鸢抬头望向天空。云层压得很低,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坠着,缝隙间透出的不是阳光,而是某种病态的铅灰色。几只麻雀在电线上焦躁地跳来跳去,翅膀扑棱的声音格外刺耳。

"沙袋别拆。"她经过杂货铺时提醒老赵。老头正把防汛沙袋往板车上搬,准备退回镇政府仓库。

"丫头,雨都停十几个钟头了。"老赵咧着缺牙的嘴笑,左腿的弹片伤让他搬运时重心歪向右侧,"镇长说这些要入库登记"

江断鸢抓住即将滑落的沙袋,五十斤的重量在她手里稳得像焊死的铁块:"还会下雨。"

"不能吧?"又有人凑过来插话,"收音机说降雨系统转移了"

话没说完就被江断鸢的眼神截断。她转身走向后山训练道,军用靴底碾过潮湿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负重绑腿比平时多缠了两圈。江断鸢沿着河床奔跑时,能清晰感受到小腿肌肉的震颤——不是疲惫,而是某种积蓄的能量在血管里奔涌。干涸的河床裸露出更多鹅卵石,六十年前洪水冲刷的沟壑像刻在大地上的疤痕。

跑到废弃采石场时,异响让她刹住脚步。三个镇民正在拆油布棚,铁锤砸在木架上的动静惊飞了栖息的乌鸦。

"防水布留着。"江断鸢抹了把颈间的汗。

"江警官,这天马上放晴了"戴草帽的男人讪笑着,手里的榔头却没停,"您看这日头"

她眯眼望向所谓的"日头"——云层背后模糊的光斑像蒙了十层纱布的灯泡。采石场东侧的山坡上,成群的蚂蚁正沿着裸露的树根迁徙,工蚁们扛着卵鞘的队形比昨天更紧凑。

"雨还会下。"她踢开脚边的碎石,露出底下未干透的泥浆,"现在拆,到时侯来不及装。"

男人们交换着眼神,草帽下的嘴角撇了撇。铁锤砸钉子的声音更响了。

江断鸢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她伸手扣住即将被卸下的横梁,老榆木在她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男人们举着铁锤僵在原地,直到她松开手,横梁上赫然留下就留下清晰的指印。

江断鸢将横梁撇开,"随便你们。"

她转身继续奔跑时,听见身后压低的嘀咕:"神经过敏"

回到家,江断鸢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冲澡。她站在院子里,仰头打量自已的屋顶。砖瓦结构的平房带个简易天台,原本是用来晾晒衣物的。现在,那里将成为她的观测点兼避难台。

工具箱里的榔头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江断鸢爬上梯子时,听见隔壁小孩在学自行车,链条咔哒咔哒响得像老式打字机。天台的水泥地面积着几滩雨水,她蹲下来用手指丈量水深——不到两公分,说明屋顶排水良好。

第一块木板钉下去时,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江断鸢的动作很有节奏:测量、标记、下钉。木板是之前囤积的松木,表面有些粗糙,但足够结实。她特意留出五公分间距,既保证通风又不会让雨水渗入。

"修屋顶呢?"隔壁大叔隔着篱笆问,手里还拿着刚拆下来的挡雨板。

江断鸢点点头,继续手上的工作。榔头敲击钉子的声音在安静的小镇上空回荡,引来几个路人的张望。她没理会那些好奇的目光,专注地搭建着这个简易平台——长两米,宽一米五,足够躺下一个成年人还有余。

中午十二点,避难台框架基本完成。避难台的四角用膨胀螺栓固定在天台边缘,这是她今早从镇五金店

"顺"

来的。江断鸢抹了把额头的汗,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猛地转身,看见西边天际线处滚过一道暗影——不是乌云,而是某种更厚重的、翻涌着的存在。

当第一滴雨砸在鼻梁上时,江断鸢正在固定最后一块木板。冰凉的水珠顺着皮肤滑到唇边,带着淡淡的土腥味。她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暴雨倾盆而下。如通天神倾倒的水缸,把天地间浇成白茫茫一片。

"防水布!快拿防水布!"远处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叫。

雨幕像一道灰色帘子,瞬间遮蔽了视线。江断鸢眯起眼睛,看着隔壁李婶那些刚拆下的木板在狂风中打旋。李叔抱着半卷塑料布在雨中踉跄。老赵的板车翻倒在街角,沙袋散落进排水沟,像一排即将被吞噬的墓碑。电线杆上的麻雀巢轰然坠落,雏鸟的哀鸣瞬间被雨声淹没。

雨幕中,江断鸢摸了摸右肩的伤疤。那里没有灼痛,只有冰冷的麻木——自然从不怜悯后知后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