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
工作一个礼拜了,一切都很稳定,基本上他根本看不到雇主夫妇,颜驱会想亲近他,但他太安静了,最後只会颜驱写完作业,就跟他一起在楼下看电视。安会在白天小孩不在的时候打扫屋子,屋子虽然大,但并不难整理,窗户一个礼拜洗一次,地板两天扫一次拖一次,三楼是一个完全没有装潢的大空间,只要扫、拖和擦窗户就可以了。
屋子大,也很透光通风,但安不喜欢这里,这里有种他说不出的沉闷感。
「安,今天一个叔叔会来,妈妈要我跟你讲。」缩着脚在沙发上,捧着安泡给他的热n茶,颜驱小小口地喝着。
「叔叔?」安面无表情地看着身旁的男孩。
「嗯,好像是看风水的,不知道,每个礼拜都会来,来了就东00西00,爸爸妈妈都很相信他,觉得他这样0一0公司就会赚大钱。」
「喔,要泡茶吗?」
「不用。」颜驱歪着身t靠在安身上。
陪着孩子看了半个小时的卡通,大门忽然传来了钥匙声,安直起背,像戒备着的狗,冷冷地瞪着大门随时都要狂吠。
颜驱看他这麽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是那个叔叔啦。」
「看风水那个?」
颜驱点头,圆圆的充满了童稚的眼睛看着安。「对啊,怎麽了吗?」
安没说话,站起身。
门没多久开启了,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黑se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没脱鞋!
安内心大喊。
「哦,你就是方小姐说的打扫的。」男人摘下墨镜,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安,目光带了蔑视,就像是自恃高贵的人看到路边乞丐一样。「有手有脚却来当打扫的,嗤!」
安眯了眼睛,他目光扫视着男人,但不是看男人本身,更多的目光是投s在他的影子。缓缓地坐了回去,看着电视,好像男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看他那态度,男人哼了声,之後开始在屋子内转来转去,sh答答的黑se脚印印满了整个屋子地板。
安忍不住想,这家伙该不是故意的吧?
「为什麽我给的龙兰草si掉了!」男人咆哮着。
安挑眉,当作没听到,反而是颜驱,他弹了起来,靠在沙发倚手上。「他自己si掉的!妈妈都有浇水,可是上礼拜还是si掉了。」
「怎麽可能!我做过法了,怎麽可能……」男人一开始怒吼,最後却化为喃喃自语着。
安无声地哼了声。
「怎麽si掉的?」男人快步走到了客厅,四处查看着,最後把目光定在颜驱身上。
「不知道耶,就慢慢变黑,si掉了。」颜驱一脸天真。
男人啧了声,快步走出了屋子到了yan台,再进来时他脸se非常难看。「妈的!被踩si了!」
「叔叔你说什麽?」
「没有。」男人不耐烦地说。「跟你妈说晚上打电话给我。」
「喔。」
安始终安静着,他看着电视,时不时喝一口热水,他的沉默冷淡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但因为安面无表情中又带了一点不爽的成份,男人也没太理会他。
男人一走,安就站起身,他到了储藏室拿出了拖把,走到厨房清洗後开始拖地。「没礼貌的家伙!」他忍不住说道。
颜驱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他从来没看过安打扫。就像条小尾巴一样,安拖把拖到哪他就跟到哪。
「你跟着我做什麽?」
颜驱歪歪头。「好像很好玩耶,我也要拖地。」
「不要,这是我的工作。」
「一下下就好。」颜驱用拇指和食指b出了一个小小的高度。「就这样一下下就好。」他讨好地看着安。
「不要,一点点也不要。」
颜驱嘟嘴。「小气鬼!」
安才不理他。
将地板都清理乾净後,他还拿出抹布把男人0过的地方都擦了一次。
「为什麽要擦?很乾净了啊。」
安哼了声。「我觉得那家伙0过的地方都很脏。」
「安不喜欢那个叔叔?」
「你喜欢吗?」安反问。
颜驱想了想。「嗯……觉得他有些恐怖,他凶巴巴的,有一次我0一下他带来的包包,他就对我大吼大叫,好恐怖喔,我爸爸还跟着他一起骂我,可是我也不讨厌他耶,好奇怪喔。」
安瞥了颜驱一眼,没说什麽,清理完屋子後天也黑了,冬天天黑的早,六点一到,外送来了,今天晚餐是牛r0u汤面还有两样烫青菜,还有一份外带的削好的水果。
「小驱,这是妈妈要我带给你的喔。」
外送的是方小姐的秘书,她负责买便当和削水果,有时候她也会自己下厨做一些简单的饭菜,对颜驱她算疼ai。
「谢谢小咪阿姨。」
被称为小咪的nv人笑着00他脑袋。「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
安接过装着牛r0u汤面的袋子,走到厨房去倒入大碗公内,一碗是他的,一碗是颜驱的,不过通常送来的便当颜驱根本吃不完,最後都会进到他肚子里。
吃完晚餐,又看了一下电视,安督促着颜驱去洗澡,他将洗好的碗公盘子晾在架子上,等颜驱从浴室出来,也已经要九点了。「你该睡觉了。」
颜驱一脸企盼地看着他。「陪我等妈妈回来嘛,好不好。」
安看了眼时钟。「十分钟。」
颜驱开心地抱住他的腰。「安,我家三楼很大,你住下来嘛!好不好?我可以跟妈妈讲啊,你住着就不用回家了,我就有人陪了耶,好不好?」
看着那晶晶亮的双眼,安很快收回视线。「不好,我喜欢我家。」
「为什麽嘛!我家很大耶。」
「我喜欢我家。」安再次说道。
颜驱哼了声,碎碎念着,他趴在安的腿上,盖着很轻但很保暖的羽毛被,听着电视的声音,慢慢地睡着了。
看着腿上的小不点,安叹了口气。关掉电视,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将颜驱抱上了二楼,关上了客厅大灯,确定窗户都锁好了,他才带上大门离开。
一站到走廊,他注意到被他踩si的黑se东西屍t不见了,在夜合的大盆栽内,有类似的黑se东西在爬动。
那东西到底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这类型的东西大多都是在坟墓很多的地方才有,乱葬岗最多了,有时候密密麻麻一片,其他人都看不到,他眼睛里看到的,就像是一条条巨大的蛆攀附在坟墓上蠕动着,有点恶心。
树上的那些黑se东西慢慢往下爬,穿透了土,往地层内钻动。
可是为什麽会成群出现在这里?
安伸手捏了一只起来,看牠在手上蠕动挣扎,他随手将黑东西扔开。他看着那棵夜合,思索着到底是什麽能够x1引这麽多黑东西?
抱持着疑惑地将手按上树g,瞬间,他眼前一黑,一颗庞大的蛇头从黑暗中窜出,尖锐而巨大的蛇牙悬在他头顶,分岔的蛇信丝丝吐鸣,牠正在恫吓。
猛然收手,安眨眼,脸se苍白而僵y。收回视线和手,拢紧大外套,他回过头看向灯火通明的住宅。他怔了几秒,整理了心情,跨上机车,催动油门,回家。
他的工作是打扫屋子照顾小孩,其他的跟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
「安!昨天、昨天我做了好可怕的恶梦!」今天小学只有半天,颜驱回来的特别早,他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安。「好可怕好可怕的梦喔!」
安抬起一边眉毛,淡淡扫了他一眼。「喔。」
看安那样子,颜驱瞪着他。「真的真的很可怕喔!」
「嗯。」
「安!真的很可怕!」
安叹了口气,他手撑着额头。「你梦到什麽?」
「我梦到一只手从土里伸出来,那个手要抓我,好可怕!」说着,颜驱似乎真的很恐惧,他抱住安的手臂,将脑袋埋在他肚子上。「那个手指甲好尖,是黑se的,他想抓我,可是他爬不上我的床,一直滑掉,真的真的好可怕,我一直叫救命,可是都没人救我。」
安看着手上的童书,ㄅㄆㄇ他还认得,靠着注音来认字这是他想到唯一的方法了,所幸颜驱房间有很多启蒙的童书,够他看很久了。一边看一边抄写背诵,他b颜驱还要认真。
「你不会拿枕头打他吗?」安不负责地说着。
颜驱歪头想了一下,似乎想着这个方法的可行x。「要是他趁机爬上我床怎麽办?」
「把他踢下去。」
「我不敢啦好可怕!」
「叫你妈妈陪你睡。」
颜驱x1着鼻子。「妈妈昨天好晚好晚才回来,我被恶梦吓醒她还没回来,我一直哭,妈妈还是没有回来。」
安忍不住0了0颜驱的脑袋。「这样啊……」
「安为什麽不跟我住?你跟我住我就可以和你一起睡觉了。」
安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头看着手上的童书。
「安,要是我又做恶梦怎麽办?」
「叫你妈妈带你去收惊。」
「那个才没用!」
「那我也不知道。」
「安都没做恶梦吗?」
安放下手上的书,想了想。「没有,我不会做梦。」
「你骗人!怎麽可能不做梦!」
他真的没做过梦,闭上眼睛睁开眼睛天就亮了,睡眠中他只有一片的黑暗,他不知道做梦是什麽感觉,他也不懂得恐惧,就算是瑞慈崩毁了的那天,他也不害怕,只是、只是……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感。
「只是恶梦而已,不会有事情的。」安尝试着安慰。
「你才不懂!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真的、真的好恐怖,黑黑的,我不敢离开房间,我好怕,打电话给妈妈妈妈又不接电话,我都不知道妈妈去哪里,爸爸也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想要有人陪我。」说着说着,颜驱开始掉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安身上抹。「我好怕好怕喔!」
安无能为力,只能拍着男孩的背部安抚着他的情绪。
看着落地窗外的景se,他看着那被黑se东西爬满的植物,眯起了眼睛。「那你妈妈有打给看风水的吗?」
颜驱愣了一下。「早上有,那个叔叔好像把妈妈大骂一顿,然後说下礼拜会把一个新的植物拿来,要妈妈好好照顾。」
「喔。」他目光没有离开夜合,看了另外一边的玉兰花,上面也爬满了那黑se的东西,一只只往下爬,吃饱了以後就爬回树上休息,因为遮雨棚的关系,yan光透不进室内,这让走廊的景se看起来更y森诡异。
「如果……」安迟疑了一下子。「如果今天又做恶梦,明天再跟我讲。」
颜驱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如果是一样的恶梦的话。」安说道。
颜驱点头。「我还会做一样的恶梦吗?」
「不知道,我是说如果。」
「嗯,我会跟你讲的。」颜驱说。
隔日,颜驱请假在家,他发着高烧,他一大早就被找来了,方小姐一脸焦急,她把颜驱的健保卡塞给他,拜托他带孩子去看医生,她上午有事情没办法在家。
安没说什麽,只是把健保卡收起来,还有方小姐塞给他的五百块,说坐计程车也没关系。
上到颜驱的房间,一推开门,他忍不住啧了声。
昨天打扫还没有的。
他看着聚集在床脚的黑雾,和一楼的黑se东西不一样,那些东西……他不知道是什麽,可是不是好东西,一楼的黑东西可以感觉没有恶意,但这个不一样,这个很冷,像刀刃的冰冷感。
黑雾似乎没办法上到床上,只不停在床脚处腾动着。
安走了过去,那些东西马上退到角落处,似乎对他的靠近感到畏惧。他知道自己不受这些东西欢迎,有一些会害怕他,有一些讨厌他,有的会攻击有的会逃跑,他不怕这些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被攻击他也无所谓,很多人只不过被这些东西碰到就会生病,会发烧会上吐下泻,他完全没有影响。
可以说是百分百的脏东西抗t,完全不会受伤。
有一些,他本能地知道,他可以吃掉,他最喜欢sao扰小婴儿睡觉的东西了,甜甜的,像棉花糖一样。
阿姑说他是神明的小孩,如果神明也会吃这些东西,那他可能真的跟神明有点关系,但没听过神明会吃脏东西的,所以他不是。
「颜驱、颜驱,早餐想吃什麽?」安问。
颜驱睁起眼睛,看是安,马上眼泪就掉下来了。「安,那个东西爬上来了,他爬上来了!」
安皱眉,他抱起颜驱,本来应该发烫的身t却意外地冰冷,他一抱起颜驱,就注意到床上也有那些黑雾,显然有一些已经突破界线爬了上去,大部分还没有,那些东西似乎在吞食什麽。
那些东西也不畏惧他的靠近。
这到底是什麽?
安皱紧了眉头。「你妈妈说要带你去看医生,你发烧了。」
「呜呜,安!我真的不能去你家吗?」颜驱放声大哭。「我不要自己睡觉!我不要!哇啊啊!」
看着怀里那个像水库泄洪一样恣意大哭的男孩,安叹了口气。「乖,今天我陪你睡,这样好吗?」
他ch0u噎着。「好、你不可以偷跑喔。」
「我才不会。」安ch0u过床头的卫生纸,给颜驱抹了抹眼泪鼻涕。「先去刷牙洗脸,我再带你去吃早餐。」
「嗯!」颜驱露出憨憨的笑容。
看颜驱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安伸手捏起了一小片黑雾,黑雾一碰到他马上就像水汽被太yan蒸发一样,一下子就不见了,他手一扫,床上的脏东西全部被消灭了。
他看向缩到床底最深处的黑雾,知道暂时自己拿它们没办法了。
服侍颜驱穿好衣服,yb他穿上大外套,他们到一楼,安冲了杯热牛n给他,yb他喝下去後才叫来计程车,带颜驱去吃西式早点,吃完後他们到小儿科诊所挂号,诊所内的人很少,很快就轮到颜驱了。
医生的诊断是普通感冒,大概是冷到了。
拿了药粉药水,他们一起到街上逛一逛才搭计程车回家。
刚好五百块都用掉了。
&台上的黑东西更肥大了,不过一个晚上而已,安注意到地上有很多炸开来的黑东西屍t,显然是撑si的,他有些诧异,又觉得很诡异。
是吃了多少,吃到撑si?
他看向屋子内的地板。这下面有什麽?让这麽大批的黑东西下去吃,还吃不完?那个ga0风水的……安皱着眉头,将颜驱推进屋子内,脑子还在想着门外的黑东西、地板下被吃掉的不明东西,还有二楼颜驱房内那些黑雾。
他虽然不怕这些,可是他还是门外汉,他从来没学过这类的知识,也没跟任何人说他看的到,抱持着反正它们又不能伤害他的心态,他从来没注意过这类的事情。
看着打喷嚏的颜驱背影,安目光透出了一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