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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冲江雨烟表忠心。
何况我伺候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她却因奴婢多说了一句,便命人掌嘴二十,打得我半个月说不出话来,
江雨烟红唇微勾,娇笑道:春桃姑娘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跟着谁才是明智之举。
她意有所指地抚了抚隆起的肚子。
春桃立马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还望大夫人不弃,奴婢愿誓死效忠夫人!
她仰起脸时,眼中闪着谄媚的光:从今往后,您就是奴婢唯一的主子!
我刚踏出房门,这番对话便飘入耳中,惊得我脚步一顿。
正迟疑间,忽见春桃借着整理衣袖的姿势,朝我飞快地眨了眨眼,右手小指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这是我们自幼约定的暗号。
悬着的心顿时落回原处。
我佯装咳嗽用帕子掩唇,指尖在帕角轻点三下作为回应,这才转身回屋。
江雨烟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得意中,并没有注意到春桃和我的小动作。
她轻笑出声来,随手从妆奁里抓了把金瓜子撒给春桃。
好丫头!明日就去库房挑几匹云锦做衣裳。横竖那些嫁妆,如今都是我的了。
春桃倒戈后,府里的魑魅魍魉纷纷现了形。
厨娘张婆子端来的膳食,不是夹生的冷饭就是馊了的羹汤。
我若稍露不满,她便叉着腰冷笑:夫人如今可不是正经主子了,有的吃就不错了!
最可恨的是管库房的周管事。
那日我取冬衣,他竟将我的狐裘大氅剪成碎片,还假惺惺道:哎呀,小夫人,真是不好意思,这衣裳竟被老鼠啃坏了!
我默不作声,却把这些捧高踩低的人一一记在心上。
唯有浆洗房的哑婆婆,总在深夜偷偷塞来热腾腾的馒头。
可三日后,她就被江雨烟发卖去了煤窑。
老管家跪在雪地里为我求情,也被江雨烟命人打了三十板子。
我暗中命人救下了他们。
如今时机未到,我还需继续隐忍,只能暂且委屈他们。
三个月后,将军府再无人敢违逆江雨烟。
可她摸着日渐隆起的肚子,眼中的贪欲却愈发炽烈——
这日,她特意以忠勇侯夫人的名义,给京中贵眷下了烫金帖子。
宴席当日,夫人们陆续到来。
江雨烟穿着正红织金凤尾裙站在花厅门口。
可诸位夫人却绕过她,纷纷向我行礼:云夫人别来无恙。
英国公夫人甚至拉着我的手感叹:好孩子,委屈你了。
江雨烟涂着胭脂的脸顿时涨得发紫。
弟妹——她突然甜腻腻地唤我,劳烦你给诸位夫人布菜。
说着,她把玉箸往我手里一塞。
我沉默地接过,正要为英国公夫人夹菜,她却猛地用筷子敲我手背。
先给我布。
手背吃痛,手中的玉箸差点落地,我却只能咬牙忍住。
玉箸挑起一块鲥鱼,放进她碗里。
可她刚入口,就呸地吐回碟中,怒道:腥得倒胃口!
她用锦帕按着嘴角冷笑:难怪三年都怀不上,这般手艺怎么伺候夫君
满座寂静。
她晃着腕上的翡翠镯子,厉声吩咐:去沏盏云雾茶来。记住,要用前儿贡上的雪水。
我垂眸退下,片刻后端来茶盏。
她慢条斯理地啜饮三口,却突然惨叫一声!
啊!我的肚子——
鲜红的血顺着她石榴裙蜿蜒而下,在青砖地上积成一小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