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睡得格外踏实，连梅雪都没来扰我清梦。
醒来时窗外天光已亮，我伸了个懒腰，骨头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多久没睡过这样安稳的觉了？我摸着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想。
难得睡得这么舒服，我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的。
出门后，便有人将我引到偏堂，白淑月早已让人安排好了早饭，我刚进门，就看到李品那厮狼吞虎咽的样子。
“林兄快来，这蟹黄汤包老鲜灵了！”
他含糊不清地招呼我，活像饿死鬼投胎，我骂了句脏话，却不得不承认，这汤包确实鲜美，是我从未吃过的味道。
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织嫁衣的秦姨，带着几位绣女也前来吃饭，如玉进门后看了我几眼，顿时红着脸歪过头。
对于这个小姑娘有什么心思，我并不知道，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没多少心思放在她身上，只求能尽快了了这件事。
秦姨带着人进来后，跟宅子的人说单独给她们安排一桌，不想挨着我们，晦气。
我和李品相视一笑，干我们这行的，早习惯了这种白眼。
我们管不了别人，就只能管好自己的脾气，计较太多也没什么用。
吃饱喝足后，我拽着李品去荣家。
荣家，便是跟白家结亲的那一家，事情的根源，是从荣家开始，自然要去荣家看看有能不能下手的地方。
荣家跟白家相隔并不远，只有半条胡同，走几步就到了。
到了荣家大门前后，我看到跟白家截然不同的景象，白家张灯结彩，荣家却满目缟素。
门前两个写着“奠”字的大白灯笼，到处都挂着白色布幔，走入宅中，花圈、纸人纸马在两侧摆放得整整齐齐。
“你的手笔？”
我指着那些纸人纸马问道。
“积点阴德。”李品贱兮兮地笑道。
走到正厅后，荣老爷子坐在棺材前闭目养神，李品跟我说他才六十岁出头，中年的子。
但我看着荣老爷子，起码有七十岁以上的年纪，看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他打击很大。
“李家小子，你为何偏要让白家，选择在我儿出殡那日嫁过来？”
荣老爷子缓缓睁开眼睛，说话有气无力的，让人感觉随时都会咽气。
“这是为了您家，也是为了白家。”李品倒是自来熟，找了个椅子就坐了下去。
“都已经如此，荣家也好，白家也罢都回不来了。”
荣老爷子抬眼看了我一眼，从他的眼神中，我看不到对生的希望。
“老爷子，若不是你当初所图太大，也不至于有这种局面，不如尽早给你儿子积点阴德，好下辈子投胎。”
我一直没说话，都是听李品跟老爷子胡扯，倒是很有兴趣地打量那挂在正厅正中的一个八卦镜。
镜悬于棺，看来后面有高人指点，不然荣家也不会只死两个。
我看了看李品，他并没有注意到那八卦镜，看来这并不是他安排的。
想了一会，我发现李品再给我使眼色，我一时纳闷，便看到荣老爷子也看向了我。
“我能帮的，就是在你儿子的棺材上，画一道鹊桥。”
我说着又指了指李品，“出殡日，让他在两家之间搭一座纸桥，走过这个纸桥，事情应该就能结束。”
“那就按这位小友说的，不知小友何时作画？”
荣老爷子那有气无力的声音，让我听得浑身不舒服，但也不好表达出来。
“二天后亥时，出殡跟出嫁都选子时，有一点需要注意”我顿了顿，“出殡时所有人必须将双耳和口全部塞上，双眼也要蒙上黑布。”
“一切依小友。”荣老爷子点了点头，重新闭上了眼睛，不再跟任何人说话，也不送我们离开。
李品也没在意，起身对我使了个眼神，我们二人便一同离开了荣家。
“纸桥”
“用纸鹊搭，我知道。”
走出荣家大门，李品接过我未说完的话，有时候我真怀疑，李品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说什么都被他猜得差不多。
“还有一点，你到时候压着白家的轿子，我去压荣家的棺材，你那金童玉女别忘了摆上。”
“嗯。”
走回白家，我跟李品也刚好聊完，抬头便看到白淑月站在门前，有些急切地四处踱步。
见到我跟李品回来，白淑月立刻上前：“两位，不好了，家里出事了。”
我和李品一同跟白淑月走到绣房，发现秦姨死在了那嫁衣之上，她的手握着金色小刀插入了脖子，鲜血流满了整个嫁衣。
屋子中，如玉等几位姑娘们都泣不成声，我环视了屋子一圈，将目光锁定在了如玉身上，却并没有看出任何东西。
“怎么回事？”李品率先开口。
“吃早饭的时候，秦姨说没什么胃口，让我们先吃，她回来再看看嫁衣，等我们吃完回来，就看到秦姨”其中一位绣女一边哭一边说。
我在屋中走了一圈，在东北角，发现了一摊灰烬。
手指捏了点揉搓了几下，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点魂香。
我没有言语，回头看了李品一眼，李品对上我的视线后，连忙摸了摸裤兜，然后苦笑地对我摇了摇头。
“你们先出去吧。”
我对众人说道，从兜中拿出画笔和颜料，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我便提笔在秦姨身上开始作画。
画的东西很简单，一扇‘往生门’。
虽然秦姨看不起吃阴饭的行当，但人已死，撞上了能送一遭便送一遭，担的因果并不重，算是积个阴德。
画完后，我看到点魂香的墙角出现一个影子，对我鞠了一躬，然后便消失不见。
出门后，李品和白淑月还等在门外，我让白淑月厚葬秦姨，带李品回到了我的房间。
“你家的点魂香。”
我直白地告诉了李品，他也应该看出来了，秦姨是受了点魂香的影响，问题出在谁放的这个点魂香。
“这东西，我都随身携带，但刚刚发现，身上的点魂香没了。”
李品叹了口气，似乎想不通怎么会丢了，我并不怀疑他的话，这个白家，倒是处处透着问题。
“算一卦。”我笑着给他倒了杯水。
李品也不客气，拿起杯子撒在了桌面。
水迹蜿蜒，显示出一个卦象——上水下山，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