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湘西归来一周后。
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我犹豫片刻,终是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先是传来几声金属掉落的清脆声音,然后我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嗓音。
“林兄,此时春光正好,扬州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何不趁此良辰,共赴一场诗意之旅?”
是李品,语调中带着几分不羁与调侃。
我揉了揉额头,不知道这李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孙子准没好事,“少她妈套近乎,我们还没这么熟。”
“朋友结婚,请你来沾喜气”
“放屁!”电话那头突然插进一个泼辣的女声,“算命的你他妈能不能专业点?老娘排半天队了!”
李品立马换了副腔调:"这位姑娘印堂发亮,好事将近啊"
我听着他胡扯,烟灰缸里积了半缸烟头。
这狗日的扎纸匠不务正业,跑街上摆摊算命,祖宗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好了,哎林兄我刚才说到哪了?”李品在那头顿了顿,扯着嗓子要了碗莲花羹,“想起来了,朋友结婚,请林兄来沾沾喜气。”
“你确定没打错电话?”我沉声回应。
“没有啊,我看了看电话,就是林兄你的。”李品沉默了两秒,一边吸溜莲花羹一边跟我说。
“你不知道我们这是吃阴饭的行当?跟喜事本就是相冲”
“放心,这边没那么多讲究,”李品突然压低了声音,“再说,我家老爷子不是托你帮我带个东西吗?正好一并送来,还能顺带游玩一番。”
我沉默了,看着放在桌上的盒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林兄我就当你答应了,日子在月底,你提前过来就行,到时候吃住这边全给你包了,先不说了,我这又来活了,哎姑娘,你是想算姻缘还是”
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挂断音,我放下电话,看了一眼墙上的挂历,还有几天时间。
想了一会,我决定带上盒子走一趟,算是圆了李家这一桩因果。
月底那天,我提前到了扬州。
下了长途汽车后,我首先感到空气的清新,跟陕北确实不一样,一路花红柳绿,怪不得当年乾隆爷很喜欢下江南。
我按照李品给的地址,打了一辆车前往。
地点是扬州的一个小村庄,远离城市的喧嚣,显得更加宁静。
车子停在了一个古香古色的院落前,下车后,我看到院门上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四周也贴了不少‘囍’字。
院子大门敞开,门口站着两位迎宾人员,我说明来意后,其中一人便带我走到了会客厅,让我先坐着等一下。
没两分钟,我就看到一身唐装的李品脚下生风地走了过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位穿淡青色旗袍的年轻姑娘。
“林兄好久不见,认识一下,这位就是准备出嫁的新娘子,也是这院子的主人,白淑月,白小姐。”李品介绍完就给白淑月也介绍了一下我。
“你好,”我走上前向白小姐伸出手。
“你好,”白淑月伸手跟我相握,她的手十分冰凉,像是冰块,我短暂地握了下后便收回了手。
“现在大家也就算认识了,白小姐提前给林兄你安排了一个房间,婚礼是三天后,这些天你就住在这里,吃用也都准备好了。”
李品上前一把搂住了我的肩膀,让我感觉有点不适应,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跟人这么亲密,还是个男人。
“李先生就带着您的朋友随意,有什么事情吩咐他们就好,我先回去了。”
白淑月说话轻飘飘的,临走前还看了我一眼,对上她的眼神,我总感觉在哪见过,却想不起来。
“走吧林兄,我带你逛逛这宅子。”
我跟着李品路过一处屋子时,发现屋中有不少绣女,正在忙着绣一件大红嫁衣,其中一位在用金线绣凤尾时,突然扎破了自己手指,一滴鲜血滚落到嫁衣,瞬间沁入,给嫁衣增添了一抹暗红。
“都说了小心小心,这喜事的东西,能沾血吗!”
一位稍微年长的绣女走上前指责,伸手夺过其手中的嫁衣一角,摸出一把小金刀,很是利落的在落血出划了几下,那一出的线立马四散。
“如玉,把门关上,这苏绣的手艺,不是谁都能看的。”
年长的绣女说完,便开始认真处理起血渍,那位名叫如玉的绣女也起身走到门边,看了我和李品一眼,便关上了房门。
“哈哈,林兄别见怪,那位秦姨脾气就是这样,我们再去别处转转。”
李品拉着我的手离开,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如玉透过窗户缝隙偷偷看着,看到我回头后,如玉立马关上了窗户。
走到一处假山附近后,我拿出盒子递给了李品。
“兄弟,我已经过来了,有什么话,再藏着就不对了吧。”
我坐在石凳上,李品把我喊来,绝对不是参加婚礼这么简单。
“林兄你急什么,有我在,你还怕这里吃人不成?旧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都能填饱肚子,谁还搞吃人那一套。”
李品看也没看,拿过盒子就塞入了怀里,翘着二郎腿哼着歌,似乎再等我继续问下去。
我硬是耐着性子,干坐着耗了半个时辰。
最后还是李品耐不住性子了,“那位白小姐,是五月初五子时所生,找了个丈夫,订婚之后她丈夫就死了,但白小姐依旧选择嫁过去,并且”
李品故作神秘地凑到我耳边,“并且决定,出嫁之日,是她丈夫出殡之日。”
话音落下,我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李品。
白淑月是八字是阴时阴日,这个时间出生的人,极易招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白淑月的手十分冰凉,跟这一点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最让我震惊的,还是李品那最后一句话,出嫁之日,是她丈夫出殡之日,喜事撞白事,这不出问题才怪。
红白事撞一起,本就是大凶之兆,李品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你”
“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桩因果跟你关系并不大,不过你没觉得,如玉那个姑娘,很眼熟吗?”
李品脸上露出了一个很诡异的笑容,“山西那位,兄弟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你一直跟着我?”
我瞬间恼怒了起来,我的事李品他知道这么清楚,除了他一直跟着我,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知道这么多了。
“不是我,有人想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