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宋怀民痛苦地捂住脸。
我就是见不得她对李健那么好！如果一个人,曾经掏心掏肺地对你,可后来她却转身把一颗心给了别人,无论你当时看不看得起她,都会觉得心被掏走了一块！
张晓莉气得发抖。
宋怀民！我现在大着肚子,你跟我说这些我告诉你,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当初已经选好了！别想着反悔！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辈子都是要缠着你的！
惊雷落下,张晓莉愤怒的脸扭曲异常。
腊月二十三,小年刚过,井台上的冰溜子挂得老长。
老张家媳妇挑水回去煮饭,锅底泛出白沫子。
猪吃了食槽里的刷锅水,口吐白沫直蹬腿。
村里乡亲用了井水的,一半都又吐又拉。
作孽啊！
她尖着嗓子嚎开的时候,我正蹲在卫生所门口剥冻白菜帮子。
李健突然拽我往村西跑。
穗穗,出事儿了！
井台边已经围了半村人。
宋怀民蹲在青石板上,军大衣下摆泡在冰水里,正用搪瓷缸舀水尝。他突然呸出一口带血丝的唾沫。
生石灰！
谁干的！
哎哟,可真是缺德！我家就靠着这几只猪过年啊！
我家小孩喝了这水遭了大罪！赶紧查出是谁带走枪毙了！
张晓莉裹着新做的花棉袄挤进来,肚子隆起。
还能是谁痨病鬼想害死全大队！
她红围巾扫过我冻裂的手背,把我往井边推。
上个月就瞧见她往井边转悠！肯定是自己的病治不好了,要所有人都赔罪！
人群发出唏嘘声。
有人轻声附和。
哎哟,说不定还真是......毕竟是个傻子。
生产队长王铁柱抡起挑水的扁担。
王穗穗！是不是你
不是！
我眼神坚定。
王婶在一旁搭腔。
这孩子一根筋,但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张晓莉冷笑一声。
呵,看来不来点狠的你是不会招了是吧！
她用力把我往后推,我一下子没站稳掉进井里。
刺骨的井水弥漫了整个鼻腔。
我在水里越挣扎沉得越深。
张晓莉！你这是杀人！穗穗根本不会游泳！
拴绳！救人！
宋怀民把麻绳往腰上缠。
李健却急得红了眼,直接跳了下去。
老支书抽旱烟的手直抖。
这都是唱的哪一出啊！这是要了我的命！
张晓莉,你疯了吧！
宋怀民的声音从井底传上来,带着回响。
我盯着井绳上的冰溜子,想起两年前那个雪天。
宋怀民冻得感冒,我砸开冰面给他捞鱼汤。
棉裤冻在腿上撕下来带层皮。
我被李健捞上来以后,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后退三步。
李健从裤兜掏出个蓝皮本,纸页被水打湿,皱皱巴巴。
卫生所开的证明！穗穗的病三个月前就治愈了！
宋怀民抢本子的手直哆嗦。
诊断书日期那栏盖着红章,肺结核三个字醒目地刺伤他的眼。
宋怀民脱下外套盖在我身上。
王穗穗,你......你真的生病了当时怎么不如实告诉我！
我扔掉他的外套,冻得直哆嗦。
张婶把她的衣服裹在我身上。
穗穗,来张婶这儿。
红卫兵小将的军靴踩得井台冰碴乱飞。
领头的是知青赵卫国,他枪托往青石板上一磕。
供销社昨夜失窃,丢了二十斤农用石灰！
赵卫国抽出武装带。
谁干的
张晓莉往人群后缩,新棉鞋在冰面上打滑。
一个小孩怯生生站出来,白嫩的小手指向张晓莉。
昨晚我和阿虎去炸牛屎,看见她在井里放石灰。
张晓莉脸一下子白了。
怎么可能！你个小孩子还学会说谎了！我可是怀民哥的媳妇,怎么可能偷石灰！你们全是一伙的！